她的眼睛也是黑的,深處還帶著紫色,同時,它們和她的每一件事物一樣,閃爍著耀眼的光芒。
她使安東妮亞覺得,儘管她穿著渥斯的時髦服裝顯得多優雅,可是她本身總缺少了些伯爵夫人所包含的東西。
「你一直在沉思著。」她的舞伴說,打斷了她的思緒。
「我在想事情。」安東妮亞回答。
「我希望是關於我的!」
「可是我並不認識你啊!」
「這很容易解決,」他回答。「我什麼時候能再見你?你在巴黎住在什麼地方,」
她笑了,這是每一個舞伴都問的問題。
最後一支舞開始了,另一個法國人把她拉進舞池。
雖然她不斷瞥向那扇落地窗,卻始終不見公爵回來,也看不到那位迷人的伯爵夫人的蹤影。
她忘了計算舞伴,發現自己正在和一位不曾介紹過的男士跳舞,她確信他並沒有在她的舞伴卡上簽名。
對她來說,換一個舞伴不算什麼,他們說的都是同樣的話;她只希望公爵趕快出現,這樣他們兩個就可以回家了。
「你是鄧卡斯特公爵夫人?」跳「藍色多瑙河」的時候,她的新舞伴問。
他說話的聲音很嚴肅,好像是一種控訴。
「是的,我就是。」安東妮亞回答他。「我們彼此好像沒有介紹過,」
「你的丈夫和你在一起嗎?」
「是的,當然.」安東妮亞回答。「我們正在度蜜月。」
她的舞伴向大廳搜尋。
「我沒有看到他。」
「他在花園裡,」安東妮亞答覆道。「有一位非常迷人而且具有誘惑力的女士和他在一起;她似乎是他的老朋友,同時,很高興見到他。」
「她叫什麼名字?」
問得那麼尖刻、那麼粗魯,安東妮亞吃驚地望著他,幾乎跳錯了舞步。
「瑞尚維爾伯爵夫人。」
「哼!果然被我猜中了!」那個法國人狂怒地低語。
他停止跳舞,拉著安東妮亞的手臂穿過大廳,走向那扇敞開的落地窗。
「我們會,」他冷酷地說。「像你所講的,在花園裡找到他們。」
他說話的樣子是那麼兇惡,安東妮亞很快地說:「我……我可能……搞錯了。你……是誰?你為什麼對我丈夫的事有興趣?」
「我正好娶了那位你形容得很清楚的,迷人、有誘惑力的女士!」他回答。
安東妮亞的心驚悸地跳了一下。
從他說話的態度,以及一直拉她前進的樣子看來,她知道他正在狂怒中,而這都是由於她告訴他的話造成的。
「我怎麼會知道,」她狂亂地自問,「和我跳舞的這個人,竟然是伯爵夫人的丈夫?」
他們從陽台走下通往花園的台階。
伯爵站定了,似乎正在讓習慣了跳舞廳中明亮燈光的眼睛,適應這份只有中國式燈籠暈黃亮光的黑暗。
「我相信他們不在這兒,安東妮亞慌忙說。「我們到餐室去看著。」
伯爵沒有回答她,只牢牢抓住她的手臂,把她拉向右邊,繼續走著。
草地的邊緣,就是被一些羊齒類及盆栽植物掩蔽著的第一座涼亭,植物上還攀附著薔薇及爬籐。
他仍然抓著安東妮亞,走上了第一座涼亭。一對熱吻中的情侶被打斷,帶著驚異的表情望著四周。
「對不起,先生。對不起,夫人。」伯爵低聲說著,又走向下一個涼亭。
安東妮亞站著不動。
「停下來!」她說,「你不能這麼做。我不知道你在疑心什麼,不過,無論是什麼,我認為那都是不可能的。我的丈夫和我是到這兒來度蜜月的,我們才剛到,我想,他現在一定在跳舞廳裡找我。」
「你會找到你丈夫的,夫人;等我們找到我太太;」伯爵回答。
他再度拉著安東妮亞;她知道除非她叫嚷,否則只有乖乖跟他走。
他是那麼強勁有力,手指似乎深陷到她柔軟的手臂裡去了。
他那冷酷的決心使她非常恐懼,而且感覺軟弱而無助。
他們找了四座涼亭,很困窘地打攪了四對;安東妮亞真希望在燈籠下,她能看到他們的臉,他們卻看不請她的。
正當他們接近第五座時,她聽到公爵的聲音。
她聽不清他說些什麼,不過那的確是他深沉渾厚的聲音。
安東妮亞擔心他正擁抱著伯爵夫人,或是和其他那幾對一樣,正做著什麼親熱的動作,所以她叫著:「艾索爾!艾索爾!你在哪裡?」
她知道她的叫聲激怒了伯爵。他正生氣地看著她。
然後,他仍然握住她的手臂,很快地走向前。涼亭裡,公爵和伯爵夫人正並肩坐在靠椅上。
看不出他們之間有過什麼親密的舉動,即使有,安東妮亞滿足地想,在她叫公爵的時候.他們也有足夠的時間分開了。
當他們看到伯爵和安東妮亞,好一會兒,公爵和伯爵夫人似乎都變成石雕的人像了。
然後伯爵夫人小聲地呼喊著。
「賈克斯,多驚人的意外啊!」她叫道。「我沒料到你會在這兒跟我碰頭。」
「顯然你是沒想到!」伯爵這樣回答,雙眼卻盯著公爵。
「晚安,瑞尚維爾。」公爵鎮定地說。「我剛剛才知道你回巴黎來了。」
「上次你在這兒的時候,我曾經警告過你,離我妻子遠點!」伯爵氣勢洶洶地說。
「我親愛的朋友,」公爵說。「你的妻子正為了結婚的事向我道賀,我希望你也一樣。」
「這是我向你祝賀的最好表現!」伯爵回答。
他只戴了一隻手套,右手握著另一隻。
這時候,他舉起手套,甩到公爵的臉上。
伯爵夫人發出尖銳的叫聲,安東妮亞覺得自己好像要停止呼吸了。
「我認為這是一種侮辱!」公爵平靜地說。
「正是此意!」伯爵反駁道。
「我隨時等著和你決鬥!」
「我並不打算等,」伯爵回答。「我們在黎明時決鬥。」
「當然可以!」公爵答道。
他走過伯爵身旁,將手臂伸向安東妮亞。
「我想,我們該向女主人告別了。」他用鎮靜、沒有表情而平板的聲調說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