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他想試著移動一下,突然感覺胸部一陣疼痛。他回憶起了決鬥以及隨之而來的長時間的輾轉病床。
安東妮亞溫柔地將他扶起來,餵他喝湯;那湯喝起來好像是牛肉,又好像是鹿肉。他不大能肯定,不過他想那一定是很營養的。
她一小匙一小匙地餵他,耐心地等他慢慢吞下去。
那種花朵的清香,又從她身上傳來;在他喝夠了湯以後,她又擁緊了他。
他發現。好幾次他感覺到面頰所碰觸到的柔軟的東西,是她的胸部。
「你好一點了,」她說著,聲音中帶著點得意。「明天醫生會對你的情況很滿意,不過現在,我最親愛的,你得再睡一睡。」
他感覺地涼涼的手撫著他的額頭。
「沒有發燒了,」她說話的樣子似乎是在和自己講話。「燒全退了,你又是原來的你,這是多棒的事啊!」
她扶他躺下,把枕頭位好,然後就走開了。過了一會兒,他睜開眼睛。
先前,他並不知道是晚上了。床邊,點著一根蠟燭,窗簾拉開著,窗戶也是敞著的,他覺得可以看到天空和星星。
他試著想看清楚些,而安東妮亞似乎直覺地知道他醒了,她走口床邊。
她低頭注視著他,用比耳語稍大一點的聲音說:「艾索爾,你能聽到我說話嗎?」
他發現自己沒有力氣說話,只能睜開眼睛望著她。
她發出了小小的喜悅的驚呼聲。
「你醒了!」她叫著。「我想你聽得懂我說的話了。」
她跪在他的身邊,握著他的手,柔和地說; 「一切都沒事了。你已經漸漸恢復,再沒有什麼事值得你擔心害怕了。」
亨利·萊伯希爾在下午四點來拜訪時,安東妮亞覺得他看起來相當玩世不恭。
圖爾領他進屋;安東妮亞穿著一件顯出地美好身材的優雅的渥斯長裙,走進客廳。
「你好像很快樂。」他說著,一面吻了她的手。
「是的。」她回答。「今天我的病人第一次吃了適量的東西,他從床上坐起來,而且顯得相當暴躁;圖爾告訴我,他會顯得暴躁這是好現象。」
萊比笑了。
「嗯,總算略微鬆一口氣了!或許現在你可以多注意我一點了。」
安東妮亞驚異地望著他,他又繼續說下去:「我想,我從來沒有花這麼多時間,和一個聽著我帶來的消息,又全心全意掛慮她的丈夫,而不知道有我存在的女人在一起。」
萊比很怨文地說著,安東妮亞不禁笑了起來,然後她很認真地說:「你知道我對你有多感激的。要不是你這個好朋友,我對外面的事會一無所知,那就更讓我擔驚受怕了。」
「朋友!」萊比突然叫著。「你一定很清楚,這並不是我想做的,這份你所謂的友誼,會毀掉我『女性殺手』的名聲!」
「這是我非常珍視的一份……友誼!」安東妮亞溫柔地說。
到這個時候,她習慣了萊比那種明知無望,卻仍然清楚表示對她的愛意的態度。
他從來沒有碰到一個女人,對一個既看不到她,又聽不到她,而且據說也並不特別有關係的男人如此強烈地關心。
萊比知道公爵和侯爵夫人之間暗通款曲,也知道他在女人群中的名聲,所以安東妮亞雖然沒有、也不打算告訴他,他也猜得出公爵為什麼結婚。
萊比最初是被安東妮亞的年輕及未經世事所感動。
第一次來拜訪的時候,他告訴自己:她是個鄉下女人,他必須幫助她,而且盡可能保護她。可是一次又一次見到她以後,他發現自己墜入了情網。
他簡直難以相信,自己到了三十九歲,竟然還會和年輕時,為了追求一個表演特技的女人而加入墨西哥馬戲團那樣,理想主義式地迷戀一個人。
安東妮亞的某些特質,讓他感到她和他多彩多姿的生涯中,曾熱烈追求的任何女人,都不相同。
有一次,維多利亞女王派人打聽他——她所謂的「那個陰險的萊伯希爾!」如果她知道他對安東妮亞那麼順從、溫和而尊重,一定會大吃一驚。
萊比不僅把外面的消息帶給安東妮亞,而且還在她為公爵的傷勢憂心忡忡的時候逗她發笑。
全世界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法國,好奇的英國人、美國人蜂湧入巴黎城。萊比提過投機的房地產經紀人所做的流動廣告:「參加『圍攻巴黎』的英國紳士福音:舒適的出租房間,完全防彈,底層房間宜於敏感的高級人士。」
「圍攻巴黎!」安東妮亞憂慮地說。「真會弄到那種地步嗎?」
「不會,當然不會,」萊比當時很肯定地說。「日耳曼人在到達巴黎之前,還要被驅趕很久呢!不過,法軍也的確有點漫無紀律,而且已經退到沙頓這個小根據地去了。」
在繼續之前,他停了一下:「事情不會太糟的。我聽說那些法國騎兵隊的浪子昨晚還在道茲開舞會,參加的女士都是從沙頓來的,她們準備目睹明天輝煌的勝利。」
結果,並沒有什麼輝煌的勝利!兩天以後同,萊比不得不告訴安東妮亞,兩支強大的普魯士軍隊進擊,法軍中了圈套。
沙頓的存糧只夠維持幾天了。
萊比瞞著安東妮亞的是——沙頓內部起了重大的混亂,普魯士四百門炮的炮彈落在他們之中時,法國的大炮卻和難民的馬車擠成一團。
然後,九月一日,驚人的事件發生了。路易拿破侖躲在人心渙散的軍隊中,掩飾著病容,衝出了沙頓城牆,最後,不得不下令在根據地豎起了白旗。
兩天之後,卻又有許多相反的謠言傳到巴黎。
萊比告訴安東妮亞,皇后起初勃然大怒,後來退回她的房間悲泣。
此刻,街道上到處可以聽到群眾威脅的怒吼和狂叫。
「退位!退位!退位!」
「今天有什麼消息?」九月四日,安東妮亞焦急地問。
另一方面,她對公爵的康復感到非常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