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迎向她的,卻是張嫂那張寫滿歉意的臉龐。
「不好意思……」自屋子裡走出來的張嫂,站在她面前揚高了那張被水濡濕的信封,「這個,前幾天被我家小鬼玩水給弄濕了……」
小小的希望,一下子就在她的心中熄滅了……
詠童怔怔地接過那張藍色的墨水全都暈開,只隱約可辨認出北海道三字的信封。
當屋子裡的吵鬧聲又起,張嫂再次定進裡頭罵幾個正忙著造反的小蘿蔔頭時,詠童握緊了那張只能讓她仰望天空的方向,卻不能告訴她,他究竟在哪裡的信封,就在這時,一名從市場買菜回來的阿婆路經詠童的身旁。
「小姐、小姐……」被蹲在路中間哭的詠童嚇到的阿婆,好心地站在她的身邊,拍著她的肩問:「妳怎麼了?」
不聽使喚的淚水,自不知已被淚水洗過多少次的面頰落了下來,詠童將臉埋進掌心裡,止不住的眼淚,將那熟悉的筆跡、那僅剩的北海道三字,也濡濕暈開來……
青春,就這麼在眼淚中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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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四年
「你一整天都跑哪去了?」富四海特產的那張黑壓壓大黑臉,在陸曉生一打開飯店房門時,隨即伴著一整屋子濃重的煙味向他壓過來。
「你更年期到了嗎?」還站在門外的陸曉生,在回想起今天自己做了什麼好事後,處變不驚地問。
「是生理期來了一整天!」富四海一骨碌地把他給拖回房內,一腳踹上門後,挽起兩袖就準備找他算帳。「說,你今天放我鴿子的理由是什麼?」整整一天,消失得完全不見蹤影,不但事前沒報備,手機也不開,都說過今天要介紹幾個文化圈裡的同行給他老兄認識認識,結果呢?他千辛萬苦才敲好時間,並突破種種困難才請來的同行名人們都到齊了,偏偏正主兒左等右等就是不來。
陸曉生在他殺過來前,認罪地朝他抬高了兩掌。
「首先,我穿了你指定的衣服。」他指指身上那套絕不可能出現在他家衣櫃裡的西裝,好在富家經紀面前爭取一點緩刑。
「然後?」富四海兩手攏著胸,將下巴拾高了三十度角。
「然後也照你的交代提早出門。」
「接著?」他不耐地扳扳兩掌。
「接著我的車莫名其妙的爆胎,我想時間還早,所以就去坐捷運,然後我就不小心遇到了我今天會四處逛逛的原因。」陸曉生一鼓作氣地說完今日行程。
「原因名是?」他會四處逛逛?愈聽就愈覺得詭異的富四海,質疑地挑高兩眉。
「賀詠童。」他直接奉上元兇的全名。
當下所有怒火全都卡梗在喉嚨裡說不出口的富四海,有些難以置信地張大了眼,看向在外頭晃了一天後,此刻臉上表情並沒有如他預期中,應該顯得很激動的陸曉生。
原來……又是她呀,也難怪這個最近不常反常的小子,會突然一聲不響的又開始反常作怪。
「你們……呃……」富四海小心地瞄瞄他,「有沒有談談?」都那麼多年沒見面了,在這麼突然偶遇下,他不會是完全呆掉說不出口,或者是不小心一下子對她說了太多吧?
「有,談了四句。」雖然在那種情況下,她可能認為那只是多年不見後,偶遇之下所打的招呼,但天曉得,他所問的那兩句話,正是纏繞了他多時,他非得親口向她證實的噩耗。
富四海愕頓了一會後,兩眼張大一瞪。
「四句話?」
「嗯。」陸曉生點點頭,肯定沒算錯。
「有沒有搞錯?」富四海哇啦啦地拉大了嗓門,「你可以在我耳朵邊連講五年你的詠童,卻在她的面前講不到五句?」該講的對象不講,不該講的局外人講得倒挺多的,這個向來人前說人話、鬼前說鬼話,長舌得不得了的男人,到底在她面前演哪一出?
「我生性害羞。」對他來說,今早的那四句,就已經是極限了。
「你騙誰呀?」堅持不吃這套的富家經紀,用力推了他一把後,氣吼吼地找他算帳,「四句後呢?接下來的時間你跑哪去了?」
「我去打聽了點關於她的消息,然後就去參觀了她工作的大樓,再跟在她的後面替她撿東西。」他亮出兩根手指頭,說明今天只做了哪兩件大事業。
富四海愣張著嘴問:「你蹺掉今天我替你安排的所有行程跑去當個跟蹤狂?」
陸某人還朝他眨眨眼,「下次你可以換個較含蓄點的說法。」
真的有病……富四海瞠目結舌地看著這個一定都沒有按照醫生指示吃藥的隔壁班同學。
初戀真有美好到那種程度嗎?有美好到從一而終,只差沒蓋幾座貞節牌坊外,還鬼鬼祟祟地跟在她的後頭到處跑?他要再介紹幾個新的心理醫生給問題一年比一年嚴重的這傢伙不可。
「看到她之後,我就什麼都忘了。」兀自坐在椅中回想今日所得的陸曉生,不停回想著自今早起就一直映在他腦海中,那張曾讓他苦苦思念不已的容顏。
他沒好氣地朝天翻了個大白眼,「我可以親自左證這點,謝謝。」被放了一天的鴿子就是最好的證明。
「四海。」再次溫習了一會回憶後,陸曉生一手撐著面頰,忽地對他扔出第一顆炸彈,「替我換間藝廊。」
富四海古怪地皺著眉,「都要簽約了,你對目前的這家有什麼不滿?」先前不都已經敲定說好,且愛挑三撿四的他也都沒意見了不是嗎?
「距離有問題。」他脫去外套,再不耐地一把扯開脖子上的領帶,「它離詠童工作的地方太遠了,我要見她的話會不方便。」他可不想往後每天一整座城市東西兩邊跑。
「你夠了!」想也知道他大概要做什麼的富四海,拉警報般地拉大了嗓門,希望能在緊要關頭前把他的理智嚷回來。「公事是公事,私事是私事,你不要以為我會讓你因為這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