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家福見狀,暗叫不妙,不動聲色地起身。「畫師,謝謝你了。」有些安撫地朝他一笑,才轉身面對年有圖。
「年公子。」
「哼!」年有圖沒個好臉色,催促她離開攤位,走回礦場。「那是妳的畫像?」
「是啊。」萬家福順勢攤開墨跡未乾的畫像。
年有圖一看,傻眼。
「女孔子?」除了沒有鬍子、沒有皺紋,整個人看起來很像是他見過的孔子相,萬家福再怎麼像彌勒佛,也萬萬不會像孔子,那人真是畫師嗎?
萬家福柔聲答道:「他畫得很好。」
是畫得很爛吧?但重點不在於此。他瞇眼,道:
「萬家福,妳雖名為家福,但妳應該知道妳惹災的本事,如果不是妳來到常平縣,今天絕不會搞成這樣子!」
她一臉輕愕,溫聲道:
「年公子,請不要將一切過錯都怪在我身上。」
「就是妳的錯!朱樂鎮的客棧老闆因妳而失去一間客棧……」
「他半夜沒有顧到燭火而失火燒了客棧,我只是其中一間房客,如果照年公子所言,那麼客棧裡人人都是災星了?」
他聞言,啞口無言,過了會兒不死心再道:
「妳一來,歲爺失去礦場也是不爭的事實!」總之,就是禍害!
「如果我不來常平縣,縣太爺就無心謀奪歲家銀礦了嗎?」她並非反駁,只是陳述事實。停下腳步,注視著他。「年公子,任何事都有一個起因,絕對不會因為我的到來而無中生有一件災事。」
「……那是妳在強詞奪理!」他很心虛地說。
她只是搖搖頭,沒有多說什麼。
「如果妳想離開,我可以連夜送妳出縣。」他壓低聲音道。
她目不轉睛地看著他。
他以為她沒聽懂,再俯頭靠近她一點,道:
「如果妳怕帶罪身,我想辦法撤銷妳的罪!只要妳趁早離開!」
「年公子,最近歲君常是如何跟你說話的?」她忽然問道。
「什麼?還不是老樣子!」
「原來如此。」她點頭。
「萬姑娘,妳在暗示什麼?暗示歲爺說話像死人一樣難聽?」
「我沒有……年公子,你是要押我回通鋪嗎?」
「妳要去哪兒,不干我的事。礦場規定,三更天收夜市,妳在三更前回去,誰也不能說妳什麼。」這女人說起話來跟以前歲爺很像,老是愛轉話題,讓他有些疲於應付。
她又點頭。「我想在夜市走走。」
年有圖知她想要獨處,只得停下腳步,目送她的背影消失在熱鬧的人群裡。
明知她說得沒有錯。事情不會因為她的不來而不爆發,但人總有迷信,也許朱樂縣的客棧老闆遲早會因不小心而燒了整間客棧,但很不幸地,她就在那裡,成了代罪羔羊。
只是——
「聽說朱樂縣那老闆後來發現金子藏在地底,真算他好狗運,不知道歲君常會不會這麼好運?」
年有圖轉身走回礦場,路過方纔那畫攤時,年輕畫師已然不見,眼角瞥到什麼熟悉的人影,他迅速抬眸,正好捕捉到一閃而逝的身影。
他輕訝了聲。他記得那是各地礦業的主子,專程前來探查銀礦家落何方,會在礦場附近打轉不稀奇,畢竟,歲家銀礦雖無朝廷明封,但也形同天下第一礦了,不必明說,也知道其他礦主子是來看歲君常下場的,只是……
「我好像看見一個不該出現的人……是看錯了吧……」不該湊在一塊的人怎會一塊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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猿臂一伸,將纖軟柔弱的身子擁進懷裡。
萬家福嚇了一跳,連忙抓住勒緊自己脖子的男人手臂,隨即發現身後那清爽的氣味十分令她懷念……不,不是懷念,她臉微酡,想起在地道裡,天天都聞到這氣味,那時她不敢沐浴,只好說服自己,其實他身上的氣味是她的,既乾淨又好聞。
「歲君常,你在幹什麼?」她低聲叫道。
「這樣妳也猜得出是我?」他頗感有趣。「妳對我印象真是深刻。」
已經不是微酡可以形容她的臉色。她用一向的輕聲細語道:
「你先放手。」
「妳不喜歡麼?」他有些遺憾,但還是不放手。「我以為女人都愛這樣的,總是喜歡心上人這樣抱住。」頓了下,又補充:「雖然天氣挺熱的。」
「……不是這樣抱,歲君常,你根本是在勒我的脖子。」趁著還能呼吸時,她很鎮定地說。
他聳聳肩,終於鬆開力道。
她深吸幾口氣,然後轉身面對他。她還來不及看向他,有力的臂膀環住她的腰際,被迫讓她貼上他……光裸的上半身。
沒看見,沒有看見,她什麼都沒有看見——她在內心默念。
歲君常揚眉:
「就像這樣抱嗎?」
明眸鎖住他的俊顏,絕不往下瞟。他看起來笑意惡惡,一點也不像是私會的情人。
擺明了有心來欺壓她。
「你先放開我。」她低聲說道:「要是教人瞧見了,那就不好了。」
歲君常聳肩,臂力微鬆,但仍然圈住她的腰身。
「妳上夜市玩?」
「我去走走,本來要將這東西拿給你的。」她掏出錦囊,從裡頭倒出一顆小藥丸。
撲鼻的藥味有些濃,但很明顯看出這顆藥丸不如他在地道時服用那顆千金藥丸。「這哪兒來的?」不可能是她的,她若有,早就逼他服了。
「這是小七的。」她微笑:「我向他討來,給你用的,不過……我想,你應該不需要了。」
歲君常注視她半晌,而後嘴角抹過意味深遠的笑意。
「小老頭,妳生得醜我能接受,妳生得矮我也能當不知道,不過妳知不知道男人很討厭太聰明的女子?」
「……我不算矮。」
他輕笑,摸了摸她滑軟如絲的長髮。
「哼,我看這世上大概也只有我能忍妳了。妳的頭髮真長。」
她知道他思考時老愛閒聊,遂隨口答:
「我離家前,曾允過我兄長,不隨意動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