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問那麼多,睡你的覺去!」
范錚聞言一臉怔然,老大很少這麼不耐煩跟他說話的呀!
搞啥啊?
「嘖,行行行,俺睡覺去,等俺醒來再找這小娃娃問明白!」他一頭霧水地轉身離開,決定先窩回自己的營帳睡大頭覺去!
一旁的揚子冀卻滿臉笑意,費聿勳直覺這鬼精靈似乎看出了什麼。
「別跟來!」他令道。
「是!」他的聲音比平常更清明。
「將軍,請等等!」他突然想到什麼,叫住費聿勳。
費聿勳轉過身,正好看他從放在地上的包袱裡拿出一罐小瓷瓶。
「這給您。」他遞給他。
費聿勳不知他的用意。
「這傷藥很有效的,不管是撞傷、擦傷、裂傷、咬傷、瘀傷……反正只要有傷,擦一擦,隔天就好了!」他的嘴幾乎笑咧到耳後啦!真是難得啊,難得看到將軍露出詫然的表情!
他可是人稱「智多星」揚子冀耶!第一眼見到「小傑」,就覺得他實在是漂亮過了頭,要不是因為將軍從不帶外人隨行,他早就懷疑他的身份啦,還會等到現在嗎?
他「智多星」揚子冀的下一步,就是要挖出他們兩個人到底是怎麼搭在一起的!呵呵!
「多事。」費聿勳笑睇他一眼,順手接下他手上的東西。心想:他八成是看到雨潔頸間的瘀印,昨晚他留在她身上的印記太多了,就算用他的披風圍著,還是遮不完!
他抱著她往林子深處蜇去。
「讓你受苦了。」他說。
他知道她醒了?
藺雨潔睜開眼,眼眸有抹慎意。他和揚子冀的對話,她可是聽得一清二楚!
「你要帶我到那兒?」
「前頭有個池塘,可以讓你擦擦身體,而我也想查看一下你的傷。」他知道她身上還有好幾處瘀傷還沒散。
聞言,絕艷的臉龐紅得發燙,粉臉難掩羞怯地倚在他的肩上。
「我聽到你們的對話。」她說。「你會有危險嗎?」
「你怕嗎?」他卻反問她。
藺雨潔沉吟了好一會兒,才說:「不怕,我對你有信心。」
費聿勳低笑,忍不住俯首輕琢她的唇。
「這麼有把握?」
藺雨潔學著他,回應他的吻。
「嗯,如果你膽怯,我一定是第一個嘲笑你。」
兩人一路上就這麼你一句、我一句,直到身影沒入夜色之中,打情罵俏的話語還未停——
第七章
天一亮,一行四人便繼續策馬趕往伏龍崗,預計在太陽下山前,應該會到達到目的地之前,最後行經的小村落……周家村。
他們計劃今夜夜宿村裡。
達達……達達……達達……
馬不停蹄。
火紅的夕陽漸往西沉,前頭閃耀著玫瑰色光輝的山峰,像是在告知旅人,目的地快到了。
倏地,三匹健馬同時停下。
他們察覺到有些微異樣,就在前方。不知怎地,遠遠就看到籠罩在周家村上空橘紅的暮色,竟突然暈染成一片血紅。
費聿勳以眼神示意大家謹慎而行。
他們騎著馬,緩步進了周家村。映入眼簾竟是一片淒慘的景象。
費聿勳伸手將藺雨潔身上的披風往上拉,收緊一手,讓她緊靠在自己身上,不想讓她看到太多慘不忍睹的畫面。
一入村時,藺雨潔就瞥見整個村落像是被縱火焚燒過,遍地都是焦黑,幾棵黑焦的樹幹上還冒著煙。
她知道這個村落出事了。第一次見到這種景象,若不是身後有他在,她一定會受不了!
一陣冷風襲來,吹得幾戶人家半開的木門咿呀作響,那聲響更加突顯出村落死寂慘絕的景象。村民的屍體七橫八豎,黃土地上可見汨汨尚未凝干的血液,幾個死不瞑目的村民還翻著白眼,似乎在向老天爺控訴他們的不平。
是誰幹下這麼慘絕人寰的暴行?
他們心裡都有數!
契丹人來了!
突然間,藺雨潔的視線穿著披風隙縫,看到了熟悉的影像。
胸口像是被人用鞭子狠狠抽過一頓,她的呼吸困難了起來……
她認為這一定是自己的錯覺,不可能、不是他們、絕對不可能是他們!
她緊緊抓著費聿勳的衣衫,混身抖個不停。
費聿勳知道她看到了。
一輛馬車停在一間旅店前,那輛馬車上的一家人,曾經和他們兩個人高高興興地度過一整夜。那是洪大德一家人!
藺雨潔決定掀開披風看個清楚,以證實是自己的錯覺。
「別看。」他抱住她,將她的臉悶在他胸膛上。
「那不是他們,對不對?」她有點哽咽了。「告訴我,我看錯了,不是他們、真的不是他們!」
她悶在他懷裡嚶嚶哭了起來。
馬車旁,阿蕊赤條條躺在血泊之中,身上橫著一具小人兒的屍體,洪大德被吊死在一旁的樹上。
阿興呢?最後,他們在兩處地方找到他。
「不是他們、不是不要啊……」藺雨潔無法控制自己,緊緊抱著他痛哭失聲。
天光疾褪,還來不及埋完整個村落的人,天就全黑了。
他們選在村外幾哩遠的一處林子裡紮營。
一發現村落被劫殺的慘劇,費聿勳立刻令范錚前往遙鳳關求援兵,這場戰事,看來是在所難免了。
整晚,藺雨潔整個人不吃不喝、不言不語,洪大德一家人的慘劇,對她造成的打擊太大了。
她躺在營帳裡,動也不動。
驀地,她整個人被抱了起來,牢牢實實地落入熟悉的臂彎中。
「吃點東西,好不好?」他柔聲說。
「我吃不下。」她兩眼紅腫,剛又哭過了。
費聿勳輕歎一聲,抱著她躺下。他來回輕撫她的背,輕吻她的髮鬢、她的額、她的眉、她的眼……
淚水又不受控制的淌下。
「這就是戰爭殘忍的一面,奪走的不只是人的生命,痛苦的也不只是死亡,還有妻離子散、家破人亡。」他緩緩低道。
「我爹也曾是一軍之帥,長年離家、在外征戰,一年幾乎見不到他一次面。小時候我一直不明白,為什麼我娘總是愁眉不展?」他停頓了下,垂眸看著懷裡的人,她靜靜聽著他說話,淚水稍止了些。他才繼續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