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來沒有。」喜兒明白芙儀想問什麼。
永璇根本沒碰過她?!
芙儀顫抖抖的捂著唇,不明自自己為何會如此激動?那感覺像是有人為她拿下一顆,她以為會擱在心上,永遠都搬不開的大石頭,她既覺得不可思議,又感到如釋重負。
仔細想想,之前那些她誤以為極曖昧的話,其實都是喜兒在說她掌燈的事啊!
芙儀不敢相信自己居然——蠢成那樣!
「格格,我照您的意思去侍候貝勒爺,怎知,貝勒爺只叫我掌燈……」
喜兒再次補充說明,世故的她可不想兩頭得罪、裡外不是人。她盡責地依主子的吩咐去侍候人,再依另一個主子的意思掌燈。她都照做了,搞錯的人不是她唷!
「格格?!」兩婢女同時驚呼。她們從沒見過芙儀這等模樣!在她們的印象中,芙儀從不哭的……晶瑩剔透的淚珠滴淌在捂唇的手背上。原本如亂麻糾葛的心事,像是尋到解繩的線頭,順手一抽,所有的反覆矛盾都有了依循——
喜兒、悅兒兩人心有靈犀的什麼話也不問,體貼的讓芙儀在她們面前渲洩難得激動的情緒。
「格格……」悅兒趨前,窩心的站在芙儀身側,讓她依靠。一旁的喜兒則是細心的為她拭淚。
「我好蠢。」想起這些日子心裡無謂的糾葛,原來,只是因為——她想獨佔那個男人啊!
現下真相大白,她如釋重負的想大哭一場。她真的好蠢、好蠢!
* * *
絳雪閣
蓮足再度踏上厚軟的波斯地毯,緩緩踱往內室。
檀木桌前的人依舊伏案忙碌著,芙儀瞄了他一眼,逕自走向斗櫃,拿起火摺子點亮燈後,將燈台取下。
永璇察覺到房內的動靜,以為是那個她差來的丫環進了內室。
「出去。」漠然的口吻裡有著不可忤逆的威嚴。圖爾都不在門外嗎?怎麼會允她進來?
低頭行筆撰文的他,感覺到她拿起燈台,朝他走來。
「去找福總管,他會幫你安排差事。」
她無視他的命令,走到他身旁。
「你——」永璇抬頭,斥退的話沒機會出口。
俊顏微訝,是她?
瞥了眼她手上的燈台,漠然的眼閃過一絲瞭然的幽光,再仔細一看,冷傲的眼底沁著一抹不輕易讓人察覺的溫柔。
「要我出去嗎?」芙儀柔聲問道。燈台微微晃著,她沒拿過這麼重的東西,拿得有點不太穩。
永璇默不作聲的伸手拿過燈台,將它置在桌上。
「你也想試試被燙著的滋味麼?」他沒好氣的說,但細聽之下,會發覺那微斥口吻有點口是心非。
芙儀靦腆地輕勾唇角,明白他這舉動背後的意思。他怕她受傷……
「我、我可不可以請你……」她咬咬唇,有點懊惱自己怎麼突然口拙起來了?
「我不會罰那個丫環,只是不許她以後再進絳雪閣。府裡的差事多,她不必怕沒事做。」永璇直接為她解惑。他剛才斥退人的口吻,一定讓她以為他還惱著那丫環的事。
芙儀有點訝異,他怎麼知道她想說什麼?
「謝謝。」她輕說。
接著,兩人都沉默著。她娟靜的看著他,他則目光沉沉的凝視著她。
「你是不是從來沒放下你的驕傲過?」芙儀先開口,她的聲音一如以往清清柔柔的。是她來找他的,她不先出口,他絕不會理她!
他真的好驕傲!
而且是驕傲到——什麼都不肯說,要她自己發現一切……從八年前開始的那一切……他一定曾見過她!
他在這當中到底放了什麼樣的心思啊?她好想瞭解。
永璇似笑非笑。「我驕傲?告訴我,什麼是『驕傲』?」
「你驕傲,因為你目中無人。」芙儀直說。
「錯,我只是自我要求高,只是不把那種連一點小事都做不好、做不到的人放在眼裡。」他說得真白!
「照你這麼說來,這世上除了你自己,你還會把誰放在眼裡?」
芙儀邊說,心裡邊想,和這男人對話真是充滿了樂趣。他不會毫無理由的斥責人,而是用極高超的應對手腕讓人屈服。
要是被這樣的人不看在眼裡,也只能怪自己無能了!
「有本事的人,我一向放在眼裡。」永璇斜瞟她一眼,目光極為炫惑人。
芙儀心慌的撇開眼,不想迎視那種會令她臉紅心跳的眼神。
永璇意味深長的緩緩咧嘴一笑,而後將那抹笑意留在嘴角,久久沒有散去。
芙儀紅著臉,朝他伸出手。
「我修好它了。」一隻精緻的琺琅表平躺在柔嫩的掌心。
永璇挑眉低看了眼她的手心,再抬起含笑的眼緊緊盯著她,似乎把她當成一件精雕細琢的物品在欣賞。
「還不拿去?」她被盯得有點惱,出口的話卻像是在嬌嗔他。
永璇拿過琺琅表,輕扣了下,彈開表蓋。果真,表盤的時分針正指向現在的時刻。他附耳,細聽齒輪走動的聲音。
「沒問題吧?」
永璇搖首。「沒有。」
芙儀學他傲氣的笑了笑。「你承諾過——無條件接受我任何的要求。」
永璇眨了下濃睫,神態好愜意。「說吧。」
芙儀有點質疑地瞅著他,這男人如此驕傲,為何面對她可能做出的要求時,態度是這般從容自若?
他不是應該臉色發白、嘴角抽動、額際畫出三條黑線麼?
「說是不說?」有的只是那依然傲慢的態度!
芙儀昂起下巴,說出她的要求。「我要你一天的時間。」
她打算從這一天開始認識他,可以嗎?
第八章
大街上行人熙來攘往,店舖林立,諸如衣物、書畫、珍玩、以及各式各樣的吃食。沿著整條街看過去,都是商家、茶樓、酒店的幌子。
大街小巷阡陌交錯,到處人頭鑽動,除了店舖,街上夾道也擺著各種擔子,賣菜的、賣燒餅、賣脂粉、賣童玩等等,幾乎將整條街擠得水洩不通。
芙儀睜著眼,萬分驚奇地看著週遭景物。這是她長這麼大第一次上街,每件東西對她來說,都新奇得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