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從保鑣口中問不出個所以然,池悠霓只好跑出去找丁紫問明白。
這種時刻最好的狀況是:她哥哥也回來了——
腳才跨出大門,池悠霓便撞上一堵男性胸膛。她喜出望外,抱著對方張口開心大叫:「哥哥!我——」
「讓你失望了,我不是晴雍。」池督英鳳眸半垂,淡淡凝睇聞言連忙跌出他懷中的外甥女,眼角捕捉到一個顯然也遍尋不著池晴雍的女生從車庫走上來,池督英這才公事公辦地回答池悠霓:「香港分公司有案子出問題,晴雍過去處理了。」
「爸爸?」把父親當偶像瘋狂祟拜著,小男孩進屋之前聽見父親的聲音。
他以為自己聽錯;他父親是個大忙人,自他懂事以來幾乎不曾和父親吃過一頓晚餐,就算過年也不例外。池又聖看見一個他再熟悉不過的挺拔身影,聽見他的呼喚之後,修長雙腳跨過門來,邪魅的鳳眸落向他喜出望外的小臉,問著他:
「媽媽回來了,問你要不要陪她一起用餐。」
「我要!」池又聖樂瘋了,等不及脫下雨衣就興匆匆跑過去,同時主動向做事注重效率的父親報告:「我功課寫完了。可是我手很髒,還沒有洗澡。」
「我要回家換衣服,你也來吧。」
「小紫姐姐,我今天不能陪你溫習英文了。」池又聖跑到一籌莫展的女生面前,向丁紫告假,得到她許可之後,他看向總算恢復正常的池悠霓。「表姊,你心情不好嗎?」
「又聖,媽媽一個人在餐廳,別讓她等太久。」池督英逕自走回位於池家對門的深宅大院,後面跟著聽見父親提醒,急忙尾隨過去的小男孩。
父子倆容貌出眾,站在垂滿紫白花朵的門簷下,美得更像畫中人。
池悠霓看得目不轉睛。眼前這對親人跟她雖有血緣關係,她天天在看,但偶爾依然會有像現在這樣看閃神的時候。照理說,她身邊多的是俊男美女,光是姬家一門就以多美男而聲名大噪。
大家都說蓮冬很俊美,可是他的臉她從小看到大,除了舒服自在,她沒有其它感想。不像舅舅,她就覺得他長得真的很好看,很成熟很男人的感覺。不過別人說她哥哥溫文儒雅,脾氣很好,她也深有同感。
「督英少爺,永遠是那麼美麗。」兩個女孩的頭頂,暈飄飄地灑下一大串沒什麼緊張感的熟女輕歎。「結婚以後,他更迷人了。」
果然耶,沒有女人逃得過舅舅充滿魔性美的成熟魅力。相信小紫也——
「小舅。」丁紫沒時間、也沒心情品味池督英驚人的美色。幾經考慮後,她終於在他步入家門時喚住他,並為池悠霓主僕倆缺乏危機意識暗暗頭痛。「她聽見多少?」
「不想讓人聽見,就應該管好自己的嘴巴。」示意兒子先進去洗澡,池督英說著,轉頭凝視對門三個女人,門上的花影烙印在他幽魅不明的臉孔上。
感覺氣氛有些不對勁,池悠霓望回丁紫臉上時,突然被她眼中的忿怒嚇一跳。
丁紫掩飾不住的怒氣,終於讓池悠霓有大難臨頭的真實戚。
小紫是他們家裡最溫柔的人,更何況她有氣喘病,幾乎不動怒……池悠霓神色緊張,雙眼在丁紫和池督英之間看來看去,深恐又漏聽了什麼重要的訊息。
「晴雍明天回來,還有其它問題嗎?」
「沒問題了。小舅,晚安。」丁紫看著她曾經擁有的家門,在池督英旋身入屋時,被他順手關上了。
就算有問題,這個大人也不會幫她解決。
因為他很護短,因為阿烈這次無意中踩到他姊姊的痛處,因為他姊姊愛她爸爸許多年,所以恨她媽媽許多年。這個男人很保護他的家人,他不會輕饒任何傷害他姊姊的外人。包括她,包括……
「小紫,事情真的糟了,對不對?」看見行事一向很有定見的丁紫居然一臉不知如何是好,她雙眸泛愁,瞅著似乎有壯士覺悟的阿烈。淚水滑出池悠霓驚懼交集的臉頰。「為什麼?阿烈她說了什麼?」
認真說來,家裡知道優花阿姨愛著她爸爸的人並不多。他們這一輩,只有晴雍哥和她隱約察覺這份情意,畢竟從年輕愛到老,愛得這麼深這麼久,就算縱橫商場的女強人,偶爾也會有情緒失控的時刻。
女人,也許真是敗在衣服與感情上。
「你別著急,悠霓姐,等一下我打電話給晴雍哥。」雖然挽回的機會很渺茫。
「我馬上回房間打電話給哥哥!」池悠霓像陣旋風般刮進屋裡。
阿烈這回踩中優花阿姨最禁忌的地雷了,她真的不該在池家歌頌她母親的美好。可是這也不能全怪阿烈,她並不曉得優花阿姨對她媽媽的心結。其實連她自己也不懂,不懂優花阿姨為何答應她爸爸讓她寄居在池家;既然優花阿姨對她母親那麼深惡痛絕,而她的臉又似乎是她母親的翻版。
這只說明了,優花阿姨對她父親的愛意,勝過對她母親的恨意。
「阿烈,如果你還不餓,花園還有東西要收拾,你幫我一下好嗎?」
肚子咕嚕咕嚕響著,阿烈曉得丁紫有意拖延時間。她對丁紫溫柔的笑臉點點頭,跟她走回主人性冷、院子也冷清清的池家,蹲下來收拾放在樹下的花肥和有機土壤。池家佔地二百坪的前院,倆個體型差距極大的女人穿著雨衣,蹲在雨中,背對背,兀自安靜幹活。
「紫小姐,你會氣我故意提起丁先生嗎?」
小小的雨帽擋不住今夜的斜風細雨,聽見阿烈強忍淚意的鼻音,丁紫的臉被雨水淋得濕答答,水珠從她臉上彙集至她小巧的下巴,形成一道滴水線掉落土中。
「會啊。」丁紫老實回答,「說不會就太虛偽了,我不想騙你。」
「我這人就這脾氣了,只要我認為對的,就算被殺頭我還是要講出來。」
「我明白。」淺淺的微笑掛在丁紫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