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啊!"阮棠正愁沒人可以分享她的發現,喜滋滋地接下他的命令,"我覺得邵先生很奇怪耶,從你出去之後,他就一直盯著我看,而且笑得很--怪異,好像我臉上寫了什麼字一樣。"她現在想起來還會心裡發毛呢;
鐵鷹瀚蹙起眉,心頭的烏雲加了兩公分厚度:"然後呢?"他吸了口氣,平靜地問。
"然後我覺得很不自在啊,所以叫他不要瞪我。"她老實地回答。
"你可不可以省略過程,說重點!"早八百年前他就拒絕用這種漫無條理的對談方式講話,理由是太浪費時間,沒想到這女人讓他最起碼退化了五年的功力逐漸恢復了,而他竟對她沒轍?
"你不要那麼凶啦!你都沒看見他的表情,真的很厲害耶,本來還是笑嘻嘻的哦,誰知道一瞬間就變臉了--"
阮棠比手畫腳地演練一遍,雙眼熠熠生輝:"我以為他學過四川變臉的特技嘛,所以才想捏捏看。看會不會掉張彩色的麵粉皮下來。"
鐵鷹瀚頭痛地揉了揉太陽穴,雖然她說得沫液橫飛,卻是絕對的七零八落,所幸經過他異於常人且條理分明的腦袋整理過後,他大致瞭解了七八分的情況。
"OK,這件事就到此為止。"他摔坐進三人座的沙發,舒適地伸直修長的腿,小腿跨舉在沙發扶手上。
"我們來談談你的另一個反應。"
"嗄?還有啊!?"阮棠垮下嘴角,連帶地也垮下肩頭。
"嗯哼。"鐵鷹瀚閉上眼,將左手枕在頭下,極為慵懶地說道,"剛才慕風在這裡瞎攪和,你倒是挺配合的嘛!一顆頭點個不停,現在我想請你解釋清楚,為什麼一徑兒猛點頭?"
"啊?"阮棠心跳漏了一拍,莫名地,右邊的眼皮無法控制地跳動了幾下--
第六章
"你說什麼?你該死的再說一遍!""風之房"裡傳出男人咆哮的吼叫聲,一批正巧由側邊經過的住宿房客,個個瞪大了眼面面相覷。
裡面的男人一定是氣瘋了。因為聽潮飯店還有個特色,就是隔音設備做得特好,現在隔著門板都還能清楚地聽見每個字句,不是氣瘋了還會是什麼?
鐵鷹瀚不知何時已坐直身軀,由他臉上扭曲的表情及身體的僵硬程度看來,他的確是氣得不輕。
坐在他對面的阮棠早就捂著耳朵,兩隻眼更是緊緊地閉著,小小的肩膀縮在一起,只差沒蜷起腳滾成一顆球。
"你你你……"鐵鷹瀚氣得唇舌都不靈光,說起話來結結巴巴。
"你慢慢說,我不會跑的。"阮棠偷偷張開一隻眼,小心地"偵測"他的反應。
鐵鷹瀚氣惱地狠瞪她一眼,她立刻像只受驚的寄居蟹又縮回自己的殼,緊張地窩進沙發裡。
"你剛才說了什麼?我聽得不是很清楚,麻煩你再說一次。"鐵鷹瀚吸氣再吸氣,確定自己恢復冷靜後,以超乎平常的禮貌性口吻說道。
阮棠戒慎地瞅著他。
人家說"左眼跳財、右眼跳災",她的右眼皮沒來由地跳了好幾下,說實在的,她不是很確定自己真的可以重述一次剛才令他咆哮的話語還能平安無事……
"怎麼不說咧?"鐵鷹瀚臉上堆滿笑容,他讓自己的外表表現出最大的善意,事實上一雙拳頭握得死緊,怕自己一時控制不住脾氣,萬一把她給"幹掉當肥料",那麼麻煩可真的大了。
"我真的可以說嗎?"阮棠吞了吞口水,她可投忘記他前一刻暴跳如雷的模樣,可現在的他看起來既良善且無害,令她猶豫自己該相信哪一方。
是該相信他,還是相信自己的直覺?
為何她老覺得頸後涼颼颼的咧?
"sure!"鐵鷹瀚快速地擠出一個英文單字,他祭出這輩子最大的耐性和最最商業性的笑容來面對她,天曉得他已經快管不住自己的雙手了。
秀!?
提到英文,阮棠就一個頭N個大,不知怎地,那二十六個字母她個個都認識,但一拼湊在一起,就都成了豆芽菜,沒一個認識她,所以她的英文成績往往是全班"底"一名--倒數過來第一名。
不過沒關係,她對於文字的解讀有句老話:"有邊念邊,無邊念中間",一直到今天她才瞭解到中國文化是多麼博大精深,竟然連英文字彙也適用於這套解讀方式,她不免以身為中國人為榮。
"秀",多麼簡單易懂啊!
把自己的想法完整地"秀"、"展現"出來,太棒了,原來英文並沒有如她想像中的困難嘛。
既然他都掛了保證,她還有什麼不敢說的呢?耶!
"是你自己要我說的,說了你可不能生氣哦。"左想右想仍覺不妥,她又補上一句以確定他的話。
"你再不說我才會真的發火!"鐵鷹瀚少有的耐心終於被她的"龜毛"給磨光了,他咬牙切齒地恫嚇她。
"好啦、好啦,你聽好嘍,我可不想再說一次哦。"她得了便宜還賣乖,沒注意自己竟然對他使用命令句。
鐵鷹瀚瞇起眼,蓄意放鬆地窩回原位。
這顆小軟糖竟敢說他是--
很好,他再給她最後一次的機會,倘若她夠聰明,不再說些令他抓狂的話,他便寬宏大量地不再追究,反之,她絕對會嚴厲地懲罰她。
阮棠清了清喉嚨,渾然不覺自己正往危機前進。
"其實邵先生說得也沒錯啦,雖然喜新厭舊是人類的天性,可是你要變心之前也該跟他交代清楚嘛,也難怪他怨你了,有種被背叛的感覺嘛廣這些話聽起來很怪,說起來更不是味道,但說著說著,她卻開始同情邵慕風了。
雖然"他們"之間的感情不見得能讓社會接納,可是畢竟有人因此而受傷害;心傷是最難痊癒的病症,莫怪邵先生如此傷心地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