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即便是家學淵源,自小浸潤在美酒裡長大的她,也從不曾見過,這麼多絕頂好酒全湊集在一處的景況。
要搜羅這麼多好酒,不但耗費心思,更要費上大筆的銀兩。
況且,有的酒,就算是有銀兩也不見得買得到——
就像是櫃子角落的這幾甕酒,那特殊的香氣,不斷搔著她的鼻子,惹得她疑心大作。
終於,白嫩的小手探出,輕觸陶甕,考慮了一會兒,才下定決心,把那甕酒抱了出來。
香氣更濃,瀰漫在鼻端,細膩的酒香中,還有著馥郁的花香。
「啊,真的是『玉龍』!」她捧著酒甕,詫異的低呼出聲,幾乎要以為,自個兒是在作夢。
「玉龍」酒乃是宮廷御造,因皇宮御池中種植白花、白莖、白藕的珍稀白蓮花,皇女以花蕊入酒釀成,其酒色透明似水晶,酒味醇厚甜潤,且數量極少,堪稱無價之寶。
這麼珍貴的好酒,又是從哪兒弄來的?難不成,這也是「戰利品」?是龍無雙趁著月黑風高,領著大批人馬去——
正當她擰著彎細的眉,猜測著這批酒的來歷時,外頭卻傳來一陣騷動。
「你們是誰?裡頭是酒窖,沒有無雙姑娘的吩咐,你們絕對不能進去!啊,不行不行!哇啊——」丫鬟驚慌失措的喊叫,叫聲才剛揚起,立刻就斷了。
一陣不祥的預感,悄悄湧上心頭。滿意慌忙轉頭,就瞧見酒窖門口人影晃動,一陣腳步聲在窖內響起,四、五個男人已經闖了進來。
她認得他們。
眼前這些人,全都是包家的武師!
帶頭的那個武師瞧見她,先是雙手抱拳,不忘先禮後兵。「大小姐,得罪了!」話還沒說完,他已經猝然出手,五指強拙住她的手腕。
嬌生慣養的滿意,哪裡曾受過這種待遇,強大的勁力襲來,她只覺得眼前一黑,小手又酸又疼,不剩半分的力氣,捧在手裡的陶甕,不受控制的往下滑——
嘩啦!
陶甕碎裂,濃郁的酒香四溢,不但濺了滿地,也濺濕了繡裙。
「哇,你要做什麼?」她手上又是一疼,小臉痛得沒了血色。「放開我、放開啊!啊,不要抓我!」
那武師也不管她如何掙扎,緊扣著她的手,逕自往外走。
「大小姐,在下是奉了包大人的指示,要請您馬上回去。」他嘴上說是「請」,實際上根本是來「逮」人的。
「回、回去做什麼?」
「準備和親事宜,以免誤了婚期。」
婚期?!
一聽見那兩個字,她就像是掉進冰窖裡似的,打從骨子裡發寒,立刻想起吃生肉、喝血酒,跟荒涼無邊的冰天雪地——
「放開我!我不要回去、我不要去和番、不要去嫁蠻王——啊,我、我不要……」她迭聲喊道,在武師的手裡用力掙扎,妄想要逃出掌握。
只是,她身子纖弱,又沒練過武,根本不是武師的對手。那人就像是拎小雞似的,輕而易舉的拎著她,預備帶著她速速回去覆命。
滿意咬著紅唇,強忍著不要哭出聲來。武師們擒著她,動作奇快的出了酒窖,她透過朦朧的淚眼,還瞧見守在門口的丫鬟,已經被點了穴道,正倒在地上動彈不得。
嗚嗚,她要被抓回去了!
這次,爹爹絕對會派人死守著她,絕不讓她再有機會逃走。她這輩子真的完了,注定要嫁到十萬八千里外,就算沒被凍死,只怕也會被蠻王折騰死——
只是,才剛踏出酒窖,武師們就陡然停下腳步。
一陣不尋常的寂靜,籠罩了所有人,就連擒住她的那個人,也瞬間全身緊繃。她心頭一跳,連忙抬起頭,順著武師們的視線望去。
只見不遠處的青竹林前,站著一個黑衣男人。
是鐵索!
他面若鐵石,身形穩若泰山,縱然只是靜立在樹下,不言不語,甚至沒有移動半分,卻已散發著凜冽森寒的殺氣,那冷戾的氣勢,讓武師們個個神色鐵青,心裡不寒而慄。
龍門客棧裡頭,一黑一白兩大高手,放眼京城可說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一旦跟這種絕頂高手過招,他們別說是勝算,還能留得一條命在,就要算是祖上積德了。
但是,為了覆命,就算知道沒有勝算,他們也得硬著頭皮闖一闖!
帶頭的那個武師,咬緊牙關,沉聲喝了一聲。
「動手!」
語音剛落,那人已擒著滿意,竄身上了屋頂,四個武師搶在同時出手,夾雜著連聲呼喝,陡然向鐵索攻去。
四把鋒利長刀舞得密不透風,全朝鐵索劈了過來,他冷眼橫眉,抽起一枝青竹,直直揮了出去,刮起的勁風,強得讓人面上生疼。
青竹橫迎刀鋒,勁力霸道絕倫,只聽得幾聲悶哼,竹子未斷,反倒是武師們虎口迸血,手裡的長刀被震得飛出去。
竹上勁勢未盡,直劈武師面門,慘叫聲乍然響起。
只不過眨眼的功夫,四個武師全數倒地,個個鼻青臉腫,痛得呻吟不已,再也爬不起來。
黑影再動,轉眼上了屋簷。
退到屋頂上的武師,還沒找到機會脫身,夥伴們卻已經全倒下了。他臉色發青,十指不由自主的收緊,駭懼的連連後退。
手腕上的壓力陡增,掙扎不停的滿意,被強拖著往後走,紅唇裡吐出痛吟,雙眸蘊淚,模樣格外讓人心疼。
「唔,放開我——好疼——」
黑眸裡掠過那張煞白的小臉,寒光更濃。
驀地,強霸的內力一震,竹棍末梢震動,嗡然有聲,強大的壓迫感簡直讓人喘不過氣來。
武師心頭一凜,額上冒著冷汗,急著想要離開,但是眼前的這個男人,把守極嚴,固若金湯,根本找不到任何破綻。
「黑無常,我是領了包大人的命令,要帶大小姐回去,你還不快點退開!」他的雙腳在發抖,嘴上卻還不肯示弱,抬出包家的名號,妄想對方會懼於官威,乖乖的讓路。
只是,眼前的鐵索,非但沒有讓路,反倒抬手一揮,手裡的青竹棍,重重劈向相鄰不遠處,隔壁樓台的青石欄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