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不知自己本分的可悲女人!拓跋昊在心底厭惡地想著,但他畢竟曾經愛惜新平的聰明伶俐,所以有點惋惜地道:「新平你很聰明,也很愚蠢……」
新平淚盈於睫,幽幽地道:「新平因為深深地愛慕著皇上,所以寧願變成一個愚蠢的人。」
那楚楚可憐的姿態並沒有引起拓跋昊多少的同情,他沉下臉來。
「我曾經以為,你是我那些宮女群中,比較特出的一個,沒有想到你的心思也跟她們一樣愚蠢。不過,這件事情我不為難你。」他難得大發慈悲地道:「但是你再也不能留在我身邊了。」
「皇上的意思是要把我逐出宮去?」
拓跋昊沒有回答,神色卻是堅定的。
「奴婢不想走!奴婢要留在皇上身邊繼續伺候皇上,奴婢生是皇上的人,死則是皇上的鬼。」
拓跋昊對這一番話顯得無動於衷。
眼見拓跋昊一副絕然的神情,新平眼中閃過一抹詭譎的光芒,她拔出裙帶中預藏的利刃,狠狠地刺向自己的胸口,身子隨即倒向一旁,在氣絕之前,眼神仍然緊緊地凝在拓跋昊身上。「奴婢……要留在宮裡,永遠、永遠……伺候皇上。」
看著她已然氣絕身亡,拓跋昊還是那副無動於衷的模樣,他冷冷地吩咐侍衛。「把她拖下去。」
心裡卻厭惡地想著,愚蠢的女人!
凝視著多羅冰嵐的熟睡的臉,拓跋昊必須承認,有個念頭從來也沒有閃過他的腦海,那便是害怕!即使在戰場上,九死一生的時刻,他也沒有產生過這種念頭;那種可能失去她的恐懼,對他來說是一種打擊,而且是一個相當強勁的打擊,這個打擊也使得他從極端固執中覺醒過來。
過去五年來,他曾經偶爾想起這個廢後,想起新婚的初夜,那種美好留存在記憶的某一個角落裡,但是往往在想起她的姓氏時,多羅延隆那張臉,就會同時閃入他腦海,輕易驅走他對這個女子僅有的記憶,如果不是偶爾在飛龍院見到她,或許這個女人就這麼徹底被自己給遺忘了。
但是終究,他見到她了,並且深深為之著迷,他成熟的思考能力,早就已經能把多羅冰嵐與多羅延隆正確地分開來。
他不想失去她,或許不會那麼快重新立她為後,但是當她醒來,他要讓她知道,他是自己第一個在乎、重視的女人。
湛亮的黑眸溫柔地凝視雙眸緊閉的多羅冰嵐,她蒼白的臉蛋在紗燈照耀下,更顯嬌慵怯懦,偶爾輕皺的眉頭更增楚楚可憐之態。拓跋昊的大掌既輕且慢地撫著她的臉頰,有時則用自己的股頰貼著她的臉,神色間有著說不出的愛憐。
多羅冰嵐自昏昏沉沉中逐漸睜開眼來,背部傳來過於舒適的柔軟讓她疑惑地蹙起眉峰,略一凝神,竟發覺自己是睡在拓跋昊的寢宮之內,而拓跋昊的眼就在正上方凝視著她,那種感覺宛若被扯進幽黑、沒有盡頭的深譚般;她大驚之下,想要立即起身,但渾身虛軟,手腳彷彿變成不是自己的,想要使力,卻一動也不能動,只能張著一雙驚恐的大眼,凝望著近在眼前的拓跋昊。
「不許動,太醫說,你需要好好的休息。」拓跋昊的語氣依舊霸道,卻意外的帶著些許溫柔。
多羅冰嵐訝異地發現他所有嚴厲的神色已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明顯專注又緊張的神情,而他眼中的緊張似乎因為看見自己醒來而在漸漸消退,神色更是柔情似水,多羅冰嵐彷彿掉入一場夢境之中,拓跋昊俊美的臉孔讓人忘了怎麼呼吸,多羅冰嵐不由得心中怦然一動,頓時忘了身在何處,只是目不轉睛地呆呆瞧著他。
拓跋昊坐在炕邊,伸出強而有力的手臂將她抱了起來,臉頰貼著她的。
他溫和地問道:「肚子餓了嗎?」
多羅冰嵐老實地點點頭。
拓跋昊立刻吩咐宮女送來食物。
讓人大感意外的是,他居然準備親手餵她,當她看見多羅冰嵐眼中的抗拒時,不悅地擰起了眉頭。
「朕來餵你。」說話的聲音雖然平平淡淡,卻有一股讓人無法抗拒的威嚴。
他一小口一小口地將粥餵進她嘴裡,滿意地看著她將一碗粥吃完,隨手用拇指替她抹去嘴角邊的余漬。
多羅冰嵐心中是又溫柔又迷惘,縱使自己能正確地感受他指頭傳來的溫度,她仍覺得拓跋昊此刻的溫柔是夢中才可能發生,不!甚至在夢中她也不敢這樣想像。
在這一瞬間,她想起了自己五年來的遭遇,她是如何被選中,成了少年皇帝的皇后,又是如何在新婚之後被貶到飛龍院養馬,如何咬牙挺住別人在有意無意之間給她的折辱……她並不能夠確定自己此後是否能否極泰來,但是至少現在,她從拓跋昊的眼中看不到以往對多羅氏的憎惡,這令她因為欣慰而流下了感動的淚水。
「別哭,冰嵐你別哭,朕以後會好好補償你的。」他吻去她臉上的淚,將她緊緊地摟在懷中。
多羅冰嵐的每一滴眼淚無不增加他的愧疚與痛楚,他當下把她緊緊的摟在懷中,發誓再也不讓懷裡這個小東西受到一丁點的委屈。
第九章
「冰嵐?冰嵐?」拓跋昊氣急敗壞地嚷著,一雙眼如獵鷹搜尋獵物般地掃視著書房四周。
該死的多羅冰嵐!身體都還沒養好便擅離寢殿,她以為自己是鐵打的嗎?御醫說過如果調養不全,隨時可能因疲累過度而喪命,就算當時她昏迷了沒有聽到這番話,可她也應該清楚自己目前絕對不適合從事過勞的工作,可惡的她居然漠視這種情況,一醒來便失去了蹤影!他親自監督御廚煎藥燉補品的一番苦心,頓時被寢殿裡一成不變的冷空氣給凍僵了。
凝目四望,他突然見到踩著木凳踮高腳尖,手裡拿著布正在擦拭最上層書架的多羅冰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