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機會也許不多了,杜金芸當然要把握現在,多看幾眼。
「真是糟糕透頂啊!我想破了頭也想下出保你不死的法子,這下該怎麼辦?」藥君幽幽睜眼,深深一歎。
「想辦法救你自己吧!我有什麼事呢?拾音已經去找她大哥了,等那位仁兄一來,這場好笑的誤會便解開了,萬嶸再狠也不至於錯殺無辜之人吧?」杜金芸不以為然地說。
「你跟萬嶸之間,只有萬嶸欠你的分,沒有你欠萬嶸之理。問題是,你是我的未婚妻,就憑這點就夠你死上十次。」
「你認為拾音有可能會殺掉我?」
「不是有可能,她鐵定會殺了你以除心頭之患。」
「你以為我會聽話地伸出脖子讓她砍嗎?」杜金芸的視線不自覺地落在束縛住自己的鎖鏈上,語氣一歇,悶聲道:「看樣子也只好這樣了,誰叫我被鎖成這副德行,縱然有一身功夫,也毫無用武之地。」
話說得喪氣,杜金芸的心中卻是出乎意料的平靜。
目光一轉,看向床上那個也正凝視著自己的男人。
好像是因為有他在的緣故吧。
再往深處想,自己會落魄至此,似乎也和藥君脫不了千系。
杜金芸以前還不敢肯定,現在問題的答案已呼之欲出。
這趟遠門可真是碰上自己命中注定的魔星了!
藥君不知杜金芸心中的糾葛,踱到杜金芸面前,握著她被固定在牆上的手,徐徐道來:「要是你死在拾音手下,我也絕不獨活……我會讓拾音明白這點,剩下的就由她取捨。」
聞言,杜金芸又是歡喜,又是悲傷。
喜的是情郎願與自己生死與共,悲的是情愛滋味初嘗不久,便要雙雙辭世,無緣享受這分輕憐熱愛。
藥君心中也是五味雜陳,不過卻是悔恨的成分較多。
要是……要是自己當年用心習武,今日也下會被敵人手到擒來,反過來被當成威脅杜金芸的工具……
由於自己不中用,連帶拖累了杜金芸。
杜金芸與萬嶸之間的誤會只是小事,原是不該瞠這趟渾水的,如今不但被濺得一身濕,甚至轉眼即有滅頂之虞。
生平第一次,藥君後悔了。
杜金芸見藥君神情有異,不禁關心。
「怎麼了?」
「我在想,要是我有學過武功……」
「哈哈,你還真把我說的話當真啊!」杜金芸很不給面子地哈哈大笑:「有天下第一神醫做師父,你都學不好醫術了,悟性不是普通的低哪!何況又是文人文身一個,要改行習武,只怕刀王劍神加起來也教不動你。」
「有你這種鼓勵法,就是我有心想學也被嚇跑了。」
藥君陪笑一番,回床上坐下。
臉上在笑,藥君心底卻是七八個水桶上上下下,遠去的慌亂感又回來了。
要是她知道,劍神當年費了多少心血,到頭來卻教出一個棄家逃亡的流浪大夫,不知會作何感想?
不管杜金芸會怎麼想,藥君這輩子是不打算知道了——從拾音的行事風格來看,這裡的「這輩子」所剩餘的時光相當有限。
「有你在身旁,我就是此刻死了,也是歡喜快活的。」杜金芸幽幽說道:「只可惜有兩件遺憾,不然就更好了。」
「什麼遺憾?」
「第一個,當然是讓我爹白髮人送黑髮人,聽到我的死訊,他老人家一定會很難受的……想到這裡,我就不大想死了。」
「或許事情會有轉機,先別難過。何況萬嶸的人對毀屍滅跡向來有一套,刀王頂多以為你失蹤了,不大可能親眼見屍。」
藥君的原意是安慰人,杜金芸卻狠狠瞪了他一眼。
「你這是在安慰我嗎?」
「是呀。」
「以後別再試了,一點用都沒有。」
腦海中浮現自己的屍首被毒藥腐蝕成難以辨認的醜陋模樣,杜金芸幾乎忍不住反胃的衝動。
「好好,第二個遺憾是什麼?」
「當然是沒有打贏司徒劍恩啊!」
「扼?」
「雖然這幾天和你在一起,我不再像以前那樣經常想起司徒劍恩,但這終究是我過去十年來最想辦到的事情,沒能與司徒劍恩比上一場便死去,實在是生平一大憾事哪!」
藥君暗忖自己是否該來個臨死前的坦白,想一想還是作罷。
與杜金芸攜手共赴黃泉,絕對比被她一腳踹進地獄的滋味來得甜美。
「你呢?有沒有什麼想做卻沒做完的事?」輪到杜金芸問了。
「有,也是兩樁。」
「說來聽聽。」
「其一,是君須憐我。」藥君隔著衣衫摸了摸藥囊,口氣無限遺憾:「上天賜給我這機緣巧合,讓我得到這麼多株,卻沒給我足夠的時間研究它們,這將是我今生今世最大的憾恨。」
「另一個呢?」
藥君對醫術研究的熱中,對杜金芸而言是無法理解的領域,同樣的,杜金芸對於勝過司徒劍恩的執著,也是藥君始終不解的部分。
「第二就是這個青果了。」藥君從懷中拿出包著朱草青果的絨布包,打開來攤在膝上。「當初我同時得到這朱草青果,在家畜上分別試驗出令人驚異的結果,卻苦無機會用在一般人身上。」
「你把這種莫名其妙的東西給人服用?」
「上次,我把朱草研成粉末,混在茶水中騙拾音喝下,她的精神大為亢奮,當場手舞足蹈了起來。可惜這青果仍沒有機會使用。」
「……難道你經常做這種壞事?」
「沒錯。」藥君勾出一個無邪的微笑。「為全天下受苦受難的廣大病眾研發強效新藥,是我小小的夢想。」
「以此類推,莫非你破解吹心之毒,也不是什麼巧合嘍?」杜金芸很想伸手扶住額頭,手上的鎖環一拉扯,才想起自己並非自由之身。
「娘子終於瞭解我的能耐了。」
「藥——君——!」
聽出杜金芸語氣不善,藥君先下手為強:「噯,平平氣吧!我可不是有心騙你,是你自己先入為主,滿口庸醫庸醫地喊我,我自出道以來從來沒被這麼侮辱過,也是很委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