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絕不會告訴她,他們是如何讚美她的美麗。
她正想要回嘴,卻見著他難得的勾起笑臉,又一句搭著一句說著她聽不懂的話,雖說她聽不懂,但從他們的言行舉止,她可以猜出他們談得挺愉快的,算是賓主盡歡吧。
也該會挺盡興的,畢竟眼前有舞伶又有曲倌,一旁還有樂師吹奏著教人迷醉的曲子;就算他們不愛聽曲子,至少也愛瞧舞伶翩然的舞姿。
男人都是一個樣子的。
她側眼看著他同一干洋人直盯著在站在最前頭的舞伶,瞧她身穿西域舞衣,幾乎袒胸露乳,連一雙姣美長腿也盡露在薄若蟬翼的紗裙底下。
只要那舞伶揚手抬腿,身上的衣衫隨風飄搖,腳上的銀鈴串悅耳地發出滿足的讚歎,而繫在腰上的珠穗更彷若有了生命般地跳躍,教她柔若無骨的身軀更添幾分嫵媚挑誘,讓人移不開眼。
不過,若教她穿上一樣的衣裳,她可是一點也不遜於這舞伶。
真是不知足的男人,根本不知道要好生地珍惜她,連瞧都不瞧她一眼,還敢派人軟禁她,現下反倒是拿一雙眼下流地盯著舞伶瞧……哼!論姿色,那舞伶可是壓根兒也比不上她。
*** *** ***
傅廷鳳不以為然地冷哼一聲,斂眼見著桌上的佳餚,順手抄起一杯酒,豪氣地一飲而盡。
驀地,聽著身旁的洋人指著她,嘰嘰喳喳地交頭接耳。
「喂,他們在說什麼?」她客套地勾起笑意,趕忙拍著身旁的臧夜爻。
儘管勾著笑意,依稀可見他深沉眸底閃過一絲惱意。
「他們在說那位舞伶真美。」他頓了頓才道。
「既然說舞伶美,那他們幹嘛要盯著我瞧?」難不成這些洋人的腦袋有問題嗎?
這些洋人可真是古怪。
她咧嘴乾笑虛應,卻見他們拿起一旁的酒瓶為她斟酒,不禁狐疑地瞅著杯裡葡萄色的酒。
「這是不是他們洋人的酒?」她恍然大悟,直拉著臧夜爻問。
「是,妳別喝多,妳……」還來不及告訴她這酒有後勁,便見她仰頭一口,相當利落且豪邁地呷盡。
她實在是率性得教人可憎哪!
「這酒真是好!」她讚不絕口,儘管言語不通,但她善於運用肢體,示意他們再為她斟上一杯。「好甜,像是在喝甜水一般,這真是酒嗎?」
「別喝了!」臧夜爻低聲斥道。「妳一個已出閣的女人這樣飲酒像什麼樣子?』
真是教人不敢相信她竟然一杯喝過一杯,根本沒將他放入眼裡,成何體統?
「為什麼已出閣的……」她瞇眼瞪向他,突地聽見一句生硬的漢語。
「美、夫人真美……」
她詫異地眨眨眼,朝對面的洋人瞧去,不由得指了指自個兒,見他們點頭如搗蒜,她不禁笑媚了眼,著實開心,也惱了一旁的臧夜爻。
「比她們美?」她簡單地問道,纖指比向一旁翩然起舞的舞伶,見他們又點了點頭,她不禁瞇起眼笑得萬分狐媚。「幾位爺兒說的話可真是甜,直甜進奴家的心窩裡。」
「妳在胡扯什麼?」臧夜爻不由分說地搶定她手中的酒杯。「妳一個婦道人家對著相公以外的男人說這種話,妳眼裡到底有沒有我?」
「我才想問你眼裡有沒有我?」一轉眼,她笑得猙獰。「你居然派人守在我的房前,美其名是在保護嬌妻,可實際上,你根本就是在監視我、軟禁我!」
她還沒找他算帳,他倒是先燃起戰端。
他望著她有幾分迷離失焦的眼眸,微惱地歎了口氣。
又醉了!這個一點酒量都沒有的女人,居然在其它男人面前露出醉態,未免太不知規矩了。
「人家不過是誇了妳幾句,妳倒是要飛上天了!」他淡抹笑意,一邊虛應著對面有些不知所措的商賈友人,一邊凌厲地瞪著微露醉態的傅廷鳳。
「人家誇我幾句,難道我不能開心嗎?」她猛眨著眼,驀地發覺眼前的他變成了兩個;哎呀,天底下有一個臧夜爻已經糟到不能再糟了,如今再多一個,豈不是要天下大亂了?
呃,她怎麼好像有點怪怪的,她不只眼有點花,就連頭都有點昏了。
臧夜爻失笑睇著她,深深地歎了一口氣。
「亦晴。」
「在。」賈亦晴忙從外頭跑進來。臧夜爻深沉的眸子直盯著快要趴上桌的傅廷鳳,「把夫人扶回濱東樓。」
「是!」唉,夫人怎麼又惹事……他命苦啊!
第四章
一大清早,日頭早已綻亮天際。
臧夜爻緩步走到濱東樓,才踏上樓前的石板廣場,便見著地上東倒西歪地躺了好幾個人。
他不禁眉頭微擰,不動聲色地踏進屋裡。
穿過廳堂,接著拐進喜房中,見著裡頭沒半個人,大手撫上床榻,發覺上頭早巳沒了半點溫度,顯示睡在這榻上的人已離開多時。
他忿忿地走到外頭的石板廣場,抬腳輕踹其中一人。
「啊……」誰呀?哪個混蛋踢他?
賈亦晴惡狠狠地抬眼,才想要破口大罵,卻驚見主子那雙深沉含怒的黑眸,忙道:「爺兒,你怎麼來了?」
「夫人呢?」他沉聲道。
「夫人?」賈亦晴愣了會兒,突地彈跳站起。「夫人她……」
天色怎會這般亮了?他到底昏了多久?
「她不見了。」他沉聲替他接了話。
原以為她應該會醉個幾天,至少這兩天該會乖乖待在房裡,誰知道平靜了一天,今日一大早,她又演出失蹤記。
「呃……」賈亦晴搔了搔有點亂的發,笑得幾分靦腆地道:「爺兒,咱們是真的攔不住她啊!」
不是他沒使勁,而是拼了老命卻依舊被一拳打飛……很疼的,疼得他哭爹喊娘的,氣得他想對她動粗,可一想到她貴為夫人,他心裡再不願,只好咬牙和血吞,乖乖地挨打了。
是看在她是個女人,她是主子的婆娘,他才忍的,若換作其它人……他不給點顏色瞧瞧才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