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死後,父親請了住在附近的包蘿娜來幫忙家務,從她圓圓胖胖的身材,就可以看出她也是個善良和氣的好女人,臉上常露出開朗樂觀的笑容。她是跟著父母一起從歐洲移民過來的,父母死後,她代替他們的職務照顧惟一的妹妹包莉娜。包莉娜和她是截然不同的人,對生活從來沒有滿足過,心中從來沒有「感謝」的感覺,包莉娜總是看到生活不好的一面,無時無刻不在生活中挑剔,總是抱怨姊姊。
每當有人對包蘿娜表示同情時,她總是樂觀的說:「莉娜會變好的,只要年紀再大一點。」
羅吉雅真是不明白,包蘿娜說的年紀再大一點是指幾歲?她年近四十歲,而包莉娜也年近三十歲了,而年齡和個性的改變真的有關嗎?
家中另一個幫忙的人手傑克,並不是真如羅吉雅所說,被強迫留在這裡為奴,他是在羅亦寬治好他們全家的天花後,自願來這裡幫忙的,羅家還是有付他薪水,並依他所願,跟著羅亦寬學習醫術,好造福他的族人。
傑克是這裡的原住民,他們與這片土地和睦共處,過著與外界隔絕的生活。可是移民來了之後,用他們的槍掠奪他們的生命和土地,更可怕的是帶來了許多種疾病,尤其將天花這種傳染病也帶來了。他們的巫醫和長老沒辦法治療這種從來沒見過的病,只能眼睜睜的看著許多族人的生命被奪走。羅亦寬來到這裡之後,憑著他的醫術又取得了土著巫醫的合作,救活了很多人的生命,變成很多人的朋友。
羅吉雅的大哥羅東興繼承了父親的本事,現在已可獨當一面出外行醫,前幾天他聽說天花這個傳染病在內陸的幾個土著部落流行,便立刻帶著藥由嚮導帶領往那裡治病去了,也許要過一、兩個月才回得了家。
她父親替人治病,醫藥費從來沒定個准的,一般家境普通的人,治好病後一向憑他們的能力付錢,給多少算多少,若對有錢的人,他會要求較高的醫藥費,而他們也都願意付,而貧窮付不起醫藥費的人,他不但不收診金,還免費送他們藥。
人全是平等的,在羅亦寬眼裡,有錢人的命和沒錢人的命價值全都是一樣,白人、黃人、黑人……所有人的命都只有一條,沒有誰的命比誰的多一條,死後大家都一樣——什麼都沒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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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吉雅正想離開大哥的房間,叫傑克來幫柏吉爾換一件睡衣,讓他睡得舒服一點,但她才走到門口,就看到包莉娜急匆匆的跑來,雙頰泛紅,氣喘喘的問:「吉雅,蘿娜告訴我說,今天你們家來了一個紳士病人,他現在在哪裡?」
羅吉雅將身子讓開,指著趴在床上的柏吉爾。
包莉娜立刻走近,仔細的看著。當包蘿娜回家時,在閒聊中告訴妹妹,今天羅家治療了個體面的年輕紳士,包莉娜一聽,眼睛立刻發亮,她刻意打扮了一番,就跑到羅家來,要見見這位病人,確定他是不是真如包蘿娜所說的是體面的紳士。
柏吉爾此刻的膚色雖因失血過多而呈現出病態的蒼白,但仍掩不住他天生英俊的長相和與生俱來的高貴氣質,讓包莉娜看得十分滿意,立刻將他列入她心中的丈夫候選人名單之內。
她一連串的問羅吉雅,「他叫什麼名字?結婚了沒有?從哪裡來的?有多少財產?在家鄉的身份是什麼……」
羅吉雅雙眼往上翻,雙手交叉,做出一個Stop的動作,很不耐煩的說:「對不起,你問的問題我一個也不知道,你何不待在這裡,等他醒過來後,你親自問他。」
「你不知道?」包莉娜失望又懷疑的問,「那你怎麼會帶他回家來?」
羅吉雅突然對包莉娜覺得好厭煩,但又不得不基於禮貌的捺下心來解釋,免得她沒完沒了的糾纏不休,「我今天到鎮上幾家雜貨店去買東西,正要回家時,突然有三個殺手要殺他,他就近躲在我的馬車後面,後來他受傷了,別人就把他放在我的馬車上,我不能見死不救,只好順應大家的要求,將他帶回家來了。」
雖然羅吉雅說得清描淡寫,但聽在終日生活單調無趣的包莉娜耳中,再加上她的想像,卻把整件事想得非常羅曼蒂克,精采萬分,恨不得當時和柏吉爾躲在馬車後面的人是她,而不是羅吉雅,如此一來,他們就有一個共同的驚險回憶,日後再回想起來,一定浪漫得很,雖然他受傷了,但這只會讓他更成為一個貨真價實的英雄。
想到這裡,包莉娜突然嫉妒起羅吉雅,她酸酸的說:「他一定是為了保護你才受傷的。」
羅吉雅感覺快昏倒了,她真希望她能學會一些「淑女」動不動就昏倒,把難題拋給人的本事,可惜沒人教過她,她一直都清醒得很。她沒想到包莉娜竟如此的「聰明」,把事情猜得這麼離譜,有機會她實在很想塞些東西到包莉娜腦袋,讓包莉娜不是變得更聰明些就是變成白癡。
她阻止自己拿臭襪子塞到包莉娜嘴裡的舉動,不屑的說:「莉娜,男人會受傷並不全是為了保護女人,而很多女人更不需要男人的保護,我很確定那些殺手是衝著他來的,跟我一點關係都沒有,所以他受傷也跟我一點關係都沒有。」說完,她再也不想理包莉娜了,她叫著,「傑克,你在哪裡?」
傑克聽到聲音立刻跑了過來,「吉雅小姐,什麼事?」
「傑克,你拿一套我大哥的睡衣幫那個人換上,晚上如果你有空閒的時間就來看看他,也許他需要你的幫助也說不定。」說完,羅吉雅立刻走出房間。
包莉娜也立刻跟著羅吉雅走出去,雖然她自認比傑克優越,高他好幾等,但她的內心卻害怕他,他那黝黑的膚色對她來說,有著一股說不出的恐怖震懾的神秘力量,可是那黑白分明的雙眼卻又無邪得可怕,而他臉上佈滿了因天花所造成的坑坑洞洞,更增添了許多詭異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