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等妳回來。」
珍珠點點頭,推開了窗子。
「我等妳回來。」吉弟對著她的背影大喊:「妳一定要回來!」
珍珠回頭凝視著吉弟,在夜空中那扇窗子前所站著的吉弟顯得那樣孤獨……多年以前她彷彿也曾見過那樣的身影,那是威武王的身影;她那不可一世、孤高寂寞的威武王……
望著窗前那小小的身影,她無言、無助地哭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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奈河橋。
走在奈河橋上就再也不能回頭,這是冥律。
孟婆看也不看她,機械化地舀了一豌湯端到她的鼻尖。「喝下去。」
珍珠顫抖地接過了湯,那湯色澤金黃,無色無味,卻是一碗可以忘情忘愛的湯。
搖搖晃晃之間她在湯碗裡看到自己的臉——那是一張充滿了哀傷的臉,絲毫沒有如願以償的快樂。
「喝!喝啊。」等在另一頭的轉生使催促著:「快喝!快喝啊!」
望著金黃色的孟婆湯,望著湯碗裡自己的臉,珍珠幾度舉起湯碗,又幾度放下湯碗——她不能……她做不到……
「珍珠?」轉生使錯愕地望著她。
「鍾重!」珍珠仰天哭喊:「鍾重!」
驀地,奈河橋畔出現了一襲暗灰色斗蓬。
珍珠頓時哭倒在地,而神奇的是那碗湯並沒有傾覆,它好端端地站在地上,似是永遠不會傾倒。
「你不能過來!」轉生使大吼。「金蟲蟲,快回去!你不能上奈河橋!上了橋就不能回頭了。」
但鍾重似乎沒聽到他的聲音,他翻開了斗蓬的帽子,露出一張混合著憂傷以及欣喜的臉孔。
他走到珍珠身邊,輕輕地扶起了她。「別哭。」他輕柔地說著。
望著他,珍珠又哭又笑!她撲倒在鍾重懷裡又哭又笑地嚷:「我做不到!我不要忘記你!我要跟你在一起!怎麼樣都好,我只想跟你在一起!」
「我知道。」
珍珠抬起淚眼。是的,在冥界幾百年,這是第一次她的眼睛裡真正有了眼淚。「可是你……你是狩魂使……」
「不再是了。」鍾重身上的斗蓬像是褪了色,那暗灰色斗蓬漸漸、漸漸地轉白,然後成了一襲在冥界再普通不過的白袍。他已經不是狩魂使,他只是冥界一個極為普通的鬼魂。
「你……」
「為了妳,什麼都值得。」
千年道行?狩魂使?名列仙班?都可以捨棄,他都可以不要,如果那些代表著要無嗔無喜無憂無慮直到永遠,那麼他很樂意放棄;他不能再過沒有珍珠的日子,連一分一刻也忍耐不下去。
「可是……」珍珠反而說不出話來了,她又歡喜又心焦。
「我求求你們了!喝!快喝啊!」另一頭的轉生使已經急得快暈倒了!他不斷不斷地扯著自己的頭髮,急得整張臉都抽搐了。時間就快到了啊!天哪!神啊!那兩個人在幹嘛呀?天哪!他為何要當轉生使?為何會那麼倒霉的接到珍珠的案子啊?!
珍珠終於找到了自己的聲音,她又哭了起來。「可是紅線……」
鍾重微笑著凝視她的眼。「我聽到有一個人說『人定勝天,魔鬼也可以練成仙』,我相信她。」
她楞楞地望著他,淚水盈眶。「原來你一直都在我身邊……」
「我從來沒打算離開妳。」
「那萬一我喝了孟婆湯走了呢?」
「我會去追妳,用盡任何方法。」他微笑,笑望著她的臉。「傻瓜,妳以為這麼簡單就可以擺脫我?別忘了我可是投資了千年的護靈印在妳身上。」
她從來沒想過鍾重會這樣說話,她的眼淚再度落了下來,緊緊地依靠在鍾重的胸前,然而她突然想起什麼似地轉向轉生使大吼:「我下輩子不要這樣了!」
「什麼?!」蹲在地上抱頭呻吟的轉生使抬起眼,一臉苦瓜。
「我不要再這麼軟弱!我要保護他!」
「……」
「你聽到沒有?!」
「媽的……算我倒霉!我聽到了聽到了!姑奶奶啊我求求妳了!妳說什麼我都依妳!拜託妳快點喝啦!」
珍珠端起了孟婆湯,她凝視著鍾重的臉,像是要把他的模樣永遠刻在心裡。「下輩子,換我保護你。」她輕輕說著。
鍾重微笑,不置可否地笑望著她。
孟婆眼也不抬地端給了鍾重另一碗孟婆湯。
「一定不忘記……」珍珠迷濛著雙眼,喃喃自語似地提醒著自己。
「我們不會忘記的。」鍾重喝下了孟婆湯,擁她入懷,低頭給了她深情而纏綿的一吻。
他們交換了彼此的孟婆湯,在那深情纏綿的吻中,他們重新來到了人間
那一夜,台北都會裡誕生了一個小孩,欣喜若狂的父母為孩子取名為:孟可。
同樣的一夜,東京都的一間古老宅院裡也誕生了一個他們期待了三十年的小孩,那家族依照古老的傳統替孩子取名為:櫻塚壑。
【離別是再見的開始】
是後記?還是緣起?
當夜枕在你的胸前 耳鬢廝磨
你的發 我的發 緊緊交纏 連理
你笑說 今生 來世
結髮千年 結髮千年 結髮千年
鉸下來的發存於盒中 如我
一縷魂魄 靜靜守候
孟婆來了又走 癡笑我
卻也憐惜
那湯 擱置千年 早已凝干
孟婆……也遺忘了
當日 你笑說 結髮千年
終於候到了你
(女孩驚喜著說:「唉啊!好美的首飾盒!」)
結髮千年呵
郎君 怎堪負我 怎堪負我
(女孩嬌嗔不依地嚷:「打不開啊!你替我開嘛!」)
你伏首案前 細細凝視雕花
郎君 當日你說 結髮千年呵
棄守那固守千年的盒 一如我心
發 仍 緊糾纏
你 竟不經意地
隨手一揚
發
飄 落
飄 落
(「快來看!開了!」你搖醒沉睡中的女孩。)
(「什麼都沒有嘛!」女孩惺忪地埋怨著,怎沒有一箴血淚?)
發 飄落 俗世 千年
當日 你笑說
結髮千年
而今 郎君 怎堪負我?
孟婆
那湯 早已凝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