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些改變,光在這點認知上,他就不認為當初他的決定是錯誤的。
「你已經夠雞婆了。」她嗤道。
「別怪我好嗎?」斬軍崎煞有其事一歎,極無奈地道:「你不知道,阿姨只要見到我就叨念你的終身大事,怕你對男人冷冰冰的、毫不感興趣,終有一天會成為沒人要的老姑婆,早就把覓賢婿的責任托給我——」
看她聽得目瞪口呆,斬軍崎暗笑在心,上前檢視她八成裂開的傷口,若無其事繼續道:「你也知道,咱們那疼老婆的老爸天不怕地不怕,就怕阿姨沒事來兩滴眼淚,有老爸護航,我還能拒絕阿姨的任何要求嗎?」
「什麼沒事來兩滴眼淚,好像我媽很愛哭似的。」冰焰忍不住插話,不過也明白她那柔柔弱弱的媽媽稍有委屈就掉淚是常事。
天生淚腺發達怎能怪得了我?冰焰隱約想起母親的抗議。想想也是,好事、壞事、大事、小事……哪一樣事她都能掉幾滴清淚以表重視。
大概因為是有這樣的母親,所以在強壯的父親過世後,冰焰她才不得不堅強起來,以焰高的心牆防著覬覦她母親美貌的豺狼虎豹。想當年,母親還是聽從她的建議,才嫁給了他們現在的父親……這當然是個秘密。
「難道阿姨不愛哭嗎?」反問後頓了會兒,見冰焰在極不甘心仍只能默認之後,斬軍崎才老神在在地道:「其實決定你命運的人,是阿姨。」
還好傷口末裂開,只是從縫線滲出血。斬軍崎在說話的同時,將換藥的醫療推車拉近,重新替她換藥、換繃帶。也還好,包紮換藥這點小事難不倒他,不然被雲龍看見她沾血的繃帶,他還真不知如何交代。
冰焰看著他將舊繃帶丟進垃圾桶毀屍滅跡。
回想起來,小時候類似跌倒受的傷,好像都是他替她上的藥。
「什麼意思?為什麼扯上我媽?」她感到疑惑,剛平靜的心又起波濤。難道母親也知道事件始末,卻沒告訴她真相?
「沒錯,我是答應阿姨替你找對象,不過我負責的是找人,負責挑人的可是阿姨。」斬軍崎聳聳肩,供出一切。
「我找了許多菁英份子的檔案給阿姨看,她一眼就相中雲龍,認為自己有什麼強烈的第六感,直說這樣的男人會適合你,硬是要我給你們牽上線,我能有什麼辦法?你知道的——」怎麼弄到雲龍的照片、有心推銷雲龍的事,暫時還是不提較妥當——照片上頭有九龍,不用他大力推薦,阿姨一眼就相中雲龍,碰巧雲龍既未婚亦無女伴,怎能說不是命中注定。
「我媽愛哭,爸爸捨不得她哭,所以……」冰焰歎息,發現自己也想哭。
始作俑者是她的母親……不能怪雲龍,不能怪唐傲雨,不能怪斬軍崎……難道能去怪她愛掉淚的媽媽嗎?何必自找苦吃,母親一聽她追究,不說她不懂做娘苦心,奉送一桶免費淚水,淹她灰頭土臉鹹到底才任!
默契在彼此的眼底交流,他們不約而同淡淡地笑了起來。
見到久違的笑容,斬軍崎更確定了他的決定無誤。
* * *
當雲龍一進門,眼神就膠著在那朵不曾見過的美麗笑靨上。
許多念頭竄過他的腦海,想到方纔她見到斬軍崎時的興奮,想到她為何那麼不願嫁給他,想到她過去從不讓男人追求,對追求者總是既冰又冷……理由,彷彿都在這朵笑容裡有了解答。
他不信,直覺又不得不信。
「你不懂什麼叫隱私權嗎?」瞥見站在門口的雲龍,冰焰的笑容瞬即消失。
「別用這種語氣,亞屺可是你的未婚夫呢!」斬軍崎勸阻著不管有沒有血緣關係都早已認定的妹妹。
稱呼從來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感覺。
「我是想問你們聊完沒有,該讓你休息。」雲龍淡淡解釋,看不出情緒。見她沒有躺好而是坐著,他也沒有多說話。
「放心,只是休息幾天就會好的『小傷』,不勞你關心。」冰焰的語氣帶著譏諷意味。
她沒忘記醒來時雲龍對她說過的話,根本不相信他會關心她。
「啊,你們小倆口別在我這孤家寡人面前拌嘴,會讓我觸景傷情的,我看我還是先走一步。」斬軍崎開著玩笑,也認為該讓她休息了。
她的氣色不太好,有待調養。
姑且不管斬軍崎的調侃,冰焰顯得有些慌張的問:「你要走了?」
「不走,你要我永遠住下來嗎?」斬軍崎拍拍她的頭,才不管她的形象問題。
「可以嗎?」直截了當的問法。她不想和雲龍獨處,希望斬軍崎能陪她。
雲龍望著她的滿臉期待,那不確定的念頭更加因此成形。
「當然不可以,我哪有那麼閒。」斬軍崎倒是拒絕得更直接。
照顧受傷的她是雲龍的表現機會,他這大舅子哪敢搶。何況,為了等她清醒,他在雲門已待了許久,不能不回新加坡。紹鑒和霍元路天天在海那頭催啊催,已經很不爽他自個兒逍遙那麼久,確定她沒事還不回新加坡,肯定會引起眾怒。
冰焰掩不住明顯的失望,再度追問:「那你什麼時候會再來看我?」
「原來久別真的會催化思念呀?」斬軍崎笑起來,卻對她道:「有空你多打電話向元路要人,說不定他們就會常放我來看你。在那之前,我就把你讓給亞屺照顧吧,相信他會好好對你的。」
雖是玩笑成分居多,也不無真心部分。
「喔……」可是她不能讓雲龍照顧了呀。
嘖,不過是推波助瀾一下,設計她和雲龍湊成一對,他這個原本冷若寒冰的妹妹居然改變如此顯著。相別數月,令人刮目相看。
眸光一轉,斬軍崎突然貼進她耳旁,小聲道:「別不相信,他很關心你。」在她耳邊留下話,向雲龍打個招呼,他就走了。
雲龍看著這一切,沒人發現他的話少得有些怪異。
送走斬軍崎,他並沒有在冰焰房裡多逗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