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我向來沒有完成不了的任務,更不喜歡拖延該做的事情,但有件事,」他眼中有她陌生的寒芒,「我卻拖了四年之久!」
金月婭盯看他,安靜而困惑。
「什麼事?」她總算擠出了聲音,卻很微弱,向來信賴他的眸子首次漾起些許恐懼。
「殺你,殺金湛國太子!」他聲音冰冷,毫無感情,「我守在你身邊四年就只為了等著殺你。」
「為什麼?!」一瞬間,在她心底,被背叛的傷心遠超過即將面臨死亡的恐懼。
「仇恩是我當上殺手後改的名字,意思是,我仇恨那對我施恩,迫使我不得不一報恩情的人!」相較於她的激動,他很平靜,但因著她對他的知遇,所以他會給她個明白的交代,至少她不用到冥府當個枉死鬼。
「我本名叫樊罡。」他開口介紹自己。
「銅曜國太子!」金月婭驚呼,「你是銅曜國太子!」
點點頭,樊罡冷笑,「我曾告訴皇甫憂滿街都是皇子,這倒沒騙她。」
「可……」金月婭搖搖頭,「七年前鋼曜國權臣謀反叛變,皇族遭誅滅無一倖存,怎麼你……」當年那場政變策劃周密,歷時不過數日,埃變故傳至鄰邦諸國時,反賊已掌控大局,且根據傳出來的消息,銅曜皇族全數被誅,所以其他盟國也不便強加插手過問。
「與你們金湛國十五年前那場叛變有幾分相似吧!不同的是,你們的反賊失敗了,而我們的卻成功登上皇位,所以我一再告誡你,身為皇子凡事都得謹慎,」他勾起笑,「這話離題了,真是沒法子,對你,我就像個老婆子。總而言之,我不但沒死,還帶出尚在襁褓中的皇弟逃出皇城,半途我數度險些送命,最後是被人救離了銅曜國。」
「救你的人……」她心中突然有了幾分明白,「是我們金湛國的人?」
「是的,」他點點頭,「他正是當日在金湛國謀反失敗的凌霄王。」
「真是他……」金月婭有些無措,想起三歲時的噩夢。
「沒錯,他還與北方蠻族紇出勾結,等在暗處隨時伺機想奪回他認為原該屬於他的皇位,」樊罡聳肩,「他救了我,找名師傳授我武功,另外他還養了一群死土,但無疑的,我是最出色的一個,所以四年前他派我來接近你。」
「原來……」她有種被掏空的虛無,原來這幾年來,她最信任的人竟一心想要殺她。「從你救我的那一刻起,這一切……一切都是假的?」
「我拖延了四年,是因為王爺始終擔心你其他弟妹尚在人間,他擔心暗殺活動失敗再來,只有更增加困難度;然而四年過去了,卻始終沒再得著其他兩人的消息,再加上金湛國即將和銀拓國這強鄰締結婚盟,隨著你們勢力的增強,凌霄王想扳倒你父王的機會就更加渺茫了。」
她茫然的說:「所以你全力協助解除我和憂公主的婚約,有部分的原因是為了幫他?」
他不作聲,臉上的表情卻已回答了她的問題。
猛然清醒,金月婭捉緊他的手,「雖然他救了你和你弟弟,但為他當了這麼久的殺人工具也夠了,欠他的恩情已償,你總不能當個不能見光的殺手過一輩子呀!聽我的,告訴我他在哪裡,我們先設法剷除他的餘黨,然後我會稟告父王,派出軍隊幫你復國!」
「你很天真,」樊罡冷笑道:「那凌霄王可不笨,他挾持了我皇弟,我只能偶爾見到他,他不知道自己的身世,不知道我是他的親哥哥,只當我是個偶爾會出現,好心幫助他們的陌生人。
「而凌霄王還在我身上種下蠱毒,每三個月定時向他回報方能得到解藥,我不怕死,卻不願見皇弟步上我的後塵。他該是個皇子,不該成為一個殺手。」
「你也不該是……」金月婭面色淒然,「你該有更好的人生,而不是終其一生當人家的殺人工具。」
「夠了,說這麼多只是不想讓你當個枉死鬼罷了,你畢竟對我有知遇之恩。」他微微一笑,「是動手的時候了。」
「我不相信你會殺我。」一切明瞭後,金月婭反倒無懼了。
「你不相信我辦事的能力?」樊罡霍地自腰際取出一柄鋒利短刃。
「一個好哥哥是不會胡亂殺人的!」她堅持。
「不會胡亂殺人?你還當我是昔日的銅曜太子嗎?我是個殺手,還是頭號的!」他狂笑出聲,目光中帶著些許癲狂,失去了平日的冷靜,「去翻翻有關凌霄王的紀錄,我是他的首席殺手,你知道我曾手刃過多少手無寸鐵的目標嗎?」
他哼了聲,「不過,你可以放心,我殺人乾淨利落,不會讓你多受一點痛苦,你會死得很痛快的!」
「你不會這麼做的……」她依舊搖頭,「我相信你。」
「你是可以相信我……」他寒著聲,「相信我會殺了你!」
利刃在日頭下閃著寒芒,他一刀刺下——
正中金月婭心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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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皇甫峻找到妹妹時,背對著他的她正手忙腳亂、困難地將飽含水分被褥掛上竹竿。
她做得很吃力,因為吃了水的被褥相當沉重,她又是從未做過活的人,皇甫峻未出聲走近她身後,伸出手幫她將被褥攀上竹竿。
「謝謝。」重擔乍然轉移,皇甫憂出自真心的感謝。她站到被褥另一頭動手拉平,「你真好,助我一臂之力,可拜託你千萬不能把這事情告訴別人。」瞧對方孔武有力,這好心腸的過路人該是別官中的僕役吧!
「不能告訴誰?」
「豬頭!當然是不能告訴我大哥,不能告訴你們太子呀!」
「是嗎?」皇甫峻忍住笑,「可豬頭妹!這會兒你已經自個兒告訴我了。」
皇甫憂探過了頭,心底咒罵連連,該死!那好心的傢伙竟是她現在最怕看到的人!
「皇……嗯,皇兄,這……這麼早?」她勉強擠出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