鑼嗓門就叫:「李太原,給俺老子死過來!」
翻個白眼,無語對蒼天。司徒仲對他這沒氣質的叫法,不禁大搖其頭。忍不住便數落他兩句,「怎麼淵兒的護法、護衛,都是斯文有理、豪氣干雲,而我的人就像你這副德行?同樣是吃梧棲山莊的米長大的漢子,差別未免太大了吧!」
「你兒子調教出來的又好得到哪去?天大的富貴上門,他毫不猶豫的就往外推,真不知我為什麼要嫁給你這個傻子,生出那麼個呆兒子……」李禎念念不忘司徒文淵拒絕皇帝陞官發財的機會,想到就拿出來說一頓。
陪著笑,司徒仲無話可說,只得以傻笑虛混過去。至於隨侍在旁的護衛、護法們,當然免不了又是一陣調笑。
「爹!您找孩兒?」奔過來的,正是李太原。朝莊主、主母見禮,他轉過頭,興奮的問父親。
「是啊!你們在校場做什麼?」
「喔!少主說要盤點莊內僕婦,聽說有辛家餘孽混進莊裡來。」
「辛家餘孽?不就是辛掩月那個死丫頭?抓她就好了,還盤查什麼?」李禎語帶嘲諷,想是把兒子辭官的帳,也算到掩月頭上去了。
「不是,好像是叫竇如苑什麼的。」
「她沒死?」想到當年盤查抄家人口,阮大正硬是去掉一個人,司徒仲心頭一怔,倏地扭緊眉頭,他帶慌的喊道:「快!找出少主跟辛姑娘。我擔心他們已遭敵人毒手……」廣場內並無司徒文淵跟辛掩月的身影,不會是遭到毒手了吧?
護衛們聞訊,分散四處尋人;至於在校場另一面的辛掩月,正努力推辭姜家奶媽的好意,婉拒她手中的參茶。
「不用了,姜嬤嬤,我不渴。」
「這是老婦精心燉制的,少主跟小姐們都有一盅,辛姑娘又何必推辭?」
「可是……」辛掩月瞇起眼睛打量她,在模糊的影像中,似有熟悉的記憶,內心驀地警鐘大響,搖著頭,她抿緊嘴直往後退,迭聲道:「我不喝,不喝,不喝——」
「你不喝也得喝。」這是她最後的機會了。竇如苑當年被推下馬車,毀的不單是女人賴以生存的容貌,更是她僅有的自尊。阮大正奉她為一生摯愛,最後還是為了子嗣,對她翻臉無情,教她如何不怨、如何不很?
她恨,她恨天下男人薄情寡義,更恨當年說漏嘴的辛鴻跟辛掩月,阮大正在馬車上嫌惡的嘴臉,是她一輩子的夢魔。她永遠也不會忘記,是辛鴻跟掩月提及辛鵬飛是他的兒子,才讓阮大正抓狂,發狠的把她丟出車外……如果他們不多話,今日的竇如苑,已是鎮南將軍夫人,位居一品的貴婦……
她的眼神,像透了一個人。
辛掩月踉蹌跌倒在地的瞬間,猛然憶起她帶恨的眼神,像極了一位她不願想起的故人。打個哆嗦,她手掌撐地,輔助臀部離開威脅,卻還是躲不開她飛撲而來,想要扳開她嘴唇的有力手指。其實她有一半是被竇如苑讓人不忍狹睹的容貌嚇壞了。
小時候她看竇如苑,頂多是癡肥了些,還多少看得出來是風韻尚可,小家碧玉型的「賢妻良母」。可是如今她的容顏,則像是被千刀萬剮般,傷痕密佈。天!難道當年,她亦是火災下劫後餘生的受害者?果真如此,這些年她跟梧棲山莊還有辛家堡下的居民們,不就錯怪她了?
死亡的決心,讓竇如苑更顯得力大無窮。僨起的肌肉,像是做過不少的苦力、經過不少磨難而來,她扳開她的嘴,拿起盅壺,就要往辛掩月嘴裡灌。
第七章
千鈞一髮,遠遠朝竇如苑飛來的袖箭,精確無比的射中她的手。辛掩月剛嗆到兩口帶料的參茶,讓疾馳而至的司徒文淵伸手扣進她咽喉深處,乾咳兩聲,就全部吐光光了。
喘著氣,按住喉嚨。辛掩月臉色蒼白,餘悸猶存的低語,「我還以為,這次死定了。」
「胡說!我不會讓你死的。」這是司徒文淵的決心,恨不得把辛掩月撳進他懷裡,以免她受到任何傷害。他還對竇如苑氣得要命,起身就是毫不留情的一踹,她一下被踹斷三根肋骨,在地上翻轉幾下,頸子一拐,就氣絕身亡。
伸手摀住掩月的眼睛,不讓她看血腥的場面,司徒文淵說:「別看。」
拉開他的手,輕輕放在胸口,辛掩月只是感慨的說:「說實話,她真的很可憐。」至於她究竟可憐竇如苑什麼,就只有女人家的心知道了。
「你心地善良,可沒人感謝你。」他擔心得要死,辛掩月倒像無事人般,他孩子氣得鼓起腮幫子,恨不得把這腦袋少根筋的小女人抓起來痛打一頓。
司徒文淵發自內心的關懷,讓辛掩月內心甜孜孜的。不過想到竇如苑不顧舊情,不留情面的想致她於死地,辛掩月就
再也笑不出來?打個寒顫,緊緊地偎緊他。恐懼充滿她美麗的眼瞳,辛掩月貪婪的想從他身上汲取溫暖以掩飾不安。
「該死!我不該一味的指責你,卻忘了你的感受。」手肘一彎,他體貼的問:「沒事吧!」
輕輕搖首,辛掩月抬眼,視線正對上姜家姊妹不諒解的眼光,她頓感疲憊的要求司徒文淵,「司徒哥哥,我們回紫薇閣好不?我累了。」
「好。」不理會世俗的眼光,他打橫抱起辛掩月,幾個縱身,便朝東翼的紫薇閣而去。回到紫薇閣,安置她睡下,司徒文淵交代幻珠,「看好你家小姐,可別讓她再出事了。」
「是,司徒公子。」連忙欠身答應,幻珠連眼都不敢抬的望向輕閉雙眼,脆弱無助的小姐。搖著頭,她實在難以相信,平日生龍活虎、調皮搗蛋的小姐,也會有躺在床上,看似病奄奄的一天。
點頭頷首,司徒文淵在辛掩月額際落下無限溫柔的一吻。收攝心神,他轉頭步出掩月閨房,直朝持國府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