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寧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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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 頁

 

  「是摸不是掐!」她搓撫著紅通通的臉蛋,齜牙咧嘴著滿臉不爽。

  他在心中偷笑,臉上卻端著面無表情,他再次伸手,她連忙閃開,語氣不善的開口。

  「你還想幹嘛?」

  「我還沒摸完。」

  「都掐過了還沒摸完?」幹嘛,想藉機報仇啊?

  「掐歸掐,和摸無關。」

  他抬高手指,指著那還掛在他額頭上的腫包。

  一看之下她消了火,只得再度抓起他的手摸上了自己臉蛋。

  「摸快一點!我今天還要回家幫忙洗米煮飯……」

  她還說了一堆話,說得不甘不願的,但他全然沒聽進去,一隻熱熱的掌努力地在她臉上巡遊,包括她長長的羽睫,細細的黛眉,包括那分別生著兩顆小圓珠的耳垂及小巧的耳廓,包括她嫩嫩的唇瓣以及發線……

  努力地,像個畫家一樣,他東拼西湊地試圖在腦海中將她的模樣畫出來。

  「妳有酒窩?」

  「那叫梨渦!」她出聲糾正,「酒窩是要笑了才會有,梨渦是始終存在的,在醫學的觀點上,那只是一個表皮組織上的瑕疵……」

  她絮絮叨叨,他細細巡遊,兩人都沒注意到四周早已圍了幾圈子的人。

  她跪著,他也是的,他一寸寸仔細觸摸著她的臉,夕陽拉長了他們的影子,還為他們框上了金邊,讓他們像煞了商店櫥窗裡那種面對面許願的愛心娃娃,尤其,他們都生得好看,更讓這幕櫥窗式、框了金邊的畫面更加賞心悅目了。

  小毛和妞妞等人再度互換個眼神。

  這這這……真的很曖昧耶!

  不管老大承認不承認。

  球局草草結束,沒什麼輸贏,只一個額上「贏」回了個腫包的夏天似乎挺有收穫的。

  自從操場上這一幕「摸臉」經典在村子裡被傳開來了後,村裡人每回提起那個瞎眼男孩,都將鬼屋男孩自動改成了──那個寧靜的夏天。

  寧靜的,夏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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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黃昏時候,夜已不遠,浪聲擺盪,其中夾雜著琴音悠揚。

  淨白沙灘上躺著一輛單車,單車不遠處有個女孩趴臥在沙灘上,支頰撐首,雖是認真傾聽,卻在無意間打了幾個呵欠,在她前方有個正在拉著小提琴的大男孩。

  一曲終了,女孩跳起身來大聲鼓掌叫好。

  「這曲子真好!是韋瓦第還是門德爾頌?是柴可夫斯基還是布拉姆斯?」

  寧靜湊上前熱切地追問,夏天沒作聲,下頷銜緊琴,漫不經心拉起了下一支曲子。

  她原是興高采烈等待,直至發現那是首熟到不能再熟的童謠。

  「小星星?」

  她按住了他的弓,語氣頗不友善。

  「幹嘛拉這個?我的柴可夫斯基呢?」

  「拉那些做什麼?妳又聽不懂的,連他們誰是誰都分辨不出,我倒覺得『小星星』挺適合妳的,要不『小蜜蜂』也可以。」

  「這是一句侮辱!」她抬高下巴,一臉挑戰。

  「這是一句實話。」夏天只是悠然自語,他摸索到了琴盒,將心愛的小提琴收好背在身後。

  寧靜有些洩氣,沒想到他雖然眼睛看不見卻還是察覺出她的慧根不足,可她是真心想要進入他的音樂世界與他共翔的。

  甩甩頭懶得再想,她恢復了笑靨蹦近他,拉著他的手甩了甩,「那你什麼時候會拉柴可夫斯基給我聽?」

  他倒沒拒絕她,「等妳分得清楚他們究竟誰是誰的時候吧。」

  她嘟嘟嘴不太開心,「那是不是還得要很久很久呢?」

  他聳聳肩,「對個瞎子而言,他最多的東西,應該就叫做時間吧。」

  「你願意教我?也願意等我?」她高興得跳了起來。

  他沒作聲只是點點頭,卻能感受到她的小手傳來的濃濃喜悅。

  他黯下心思不懂。

  不懂她老愛跟著他這看不見的廢物廝混玩耍,他還會偶爾發發少爺脾氣,還會三不五時嫌棄她懂得太少,她難道都不會覺得很委屈嗎?

  貨真價實地,她是個小笨蛋!

  回程是上坡路,雖是條平直的產業道路,但寧靜的單車仍舊騎得非常吃力。

  這一點在她方才載著他順溜滑近海邊時壓根沒想過。

  她一心只想著能和他分享海風,想在沙灘上聽他拉小提琴,忘了去考慮回程的問題。

  「讓我下來用走的吧。」

  其實一開始夏天就這麼說了,但她卻不肯,她說他看不見,如果一個失足跌下山溝那才真是麻煩呢!

  「不用!」寧靜咬緊牙關硬是不肯,是她自己硬拉人家出來玩的,自然就要把人好好地送回家去。「我、我可以的,你只要坐好別動,我真的……啊啊啊!」

  匡當當地龍頭收不住,單車連著她和他一塊往旁邊摔下,跌進了路邊約有十多公尺深的山溝裡。

  單車滾了幾圈,支架和鋼圈都變形了,寧靜回過神來的頭一件事情就是那還被她壓在身下的夏天,在方才落下的一瞬間,他雖然看不見,可還是用著自己的身體抱緊著、保護著她。

  她從他身上爬起,天色已暗下,她只能看見他臉上擦破滲著血,至於他身上的其它部位,她就看不清楚了。

  「小天!小天!你有沒有怎麼樣?」她著急地大喊。

  夏天皺皺眉張開眼睛,伸出手,卻是為了去摸索她,「這句話該是由我來問妳的吧?」

  「我沒事。」她搖頭兼自責,「都是我不好,逞強又任性,連跌下來都還壓住了你……你快告訴我……有沒有哪裡很痛很痛……」

  「摔都摔了還說這些有什麼用?」

  他先確定她上上下下都沒事了後才開始想到自己。

  他嘗試移動下半身,卻發現左腿傳來一陣劇痛,他暗暗去摸,摸到了一手黏膩,他知道流血了,但為了怕她自責他什麼也沒說,還將手上的黏意全抹進了草叢裡。

  她沒事就好!他放寬了心。

  「我沒事,我很好。」他也要她放寬心。

  接著由寧靜先爬上道路去求援,一輛由台北送貨回村裡的小貨車司機下車幫助了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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