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那條山路進去,密林處有座莊院就是了。」
「啊,那座很漂亮的四合院就是你住的地方?」
「沒錯。」
「哇,我才在想什麼時候可以進去看一看呢。」趙「山」眨巴著眼睛望著他,表情無邪地道:「山裡沒見過那種房子。」
「呃?」承祀心裡猶疑。「你要不要到我那裡坐一下。」
「可以嗎?」他的眼光亮了起來,像個孩子要到糖吃的模樣。
「當然可以。」承祀莞爾。
「好耶!」他開心地道,轉向神情不悅的阿揚交代。「你弄好幫我送回家吧。跟我娘說一聲,我到君大哥家,一會兒就回去。」說完便催促承祀上路,阿揚儘管有再多的不高興,仍然沒吭一聲。
一路上,承祀都在想查魯揚對待趙「山」的態度,不像是對待尋常的朋友,彷彿多了點包容或是……寵愛?
這個字眼令承祀的心結打得更緊。不曾有過任何密友的他,無法肯定查魯揚對趙「山」的態度算不算正常。自己不也是和趙「山」一見如故嗎?趙「山」那種陽剛中帶著柔媚的中性氣質十分討喜,如果說查魯揚的心態可議,那自己對趙「山」產生的感覺不也同樣奇怪?
清涼的山風徐徐吹來,晨間的積雲在午後全都消散,留給人間一方清澈蔚藍的天空。金陽斜斜照進樹林裡,從濃密的綠葉間篩下,灑落得趙「山」一頭一臉。
他的心口火熱急促著,臉頰紅通通。
沿路上承祀都不說話,安靜的他有種沉穩的氣質,吸引住趙「山」的眼光。
以眼角餘光偷窺他魁梧結實的體魄,俊逸不羈的容顏,越發覺得他的與眾不同。
與眾不同?
趙「山」玩味著這個詞。比起他的幾名姊夫,承祀並不算出類拔萃,頂多是跟他們一樣迷人而已。可是心裡卻覺得承祀比任何人更吸引他,畢竟他從不曾為了貪看行雲姊夫和玉笙姊夫而失神發呆,就像現在這樣……
眼光不期然地對上承祀,趙「山」臉頰更熱,慌得轉移視線。
一陣頑皮的風吹來,吹得他的帽兜險些脫離,他連忙壓住帽子,卻平息不了被風拂得漣漪四起的心湖,思緒更像被風吹散的蒲公英般,無限飛張。
「那……那裡一棵華山松……」為了避開承祀異樣火熱的眼光,和自己被引起的混亂情愫,趙「山」隨手亂指,想要轉移承祀的注意力。「下面長的山梅花開了。」
一口氣說完,懸在喉頭的一顆心緩緩往下歸於原處。
「是開花了。」
「那棵是楊樹,往上走可以看到一大片紅杉林,在那裡可以採到鐵線蓮,還有大片箭竹裡。循著這條山溝走去,槭樹林後有一座小湖,是我常去的地方,下次我帶你去。」
「嗯。」看他說得正高興,一張紅潤的小嘴嘰嘰喳喳忙碌著,承祀居然沒有一絲煩躁、不悅。若是換成麗兒在他耳邊喳呼個沒完,他早就拔腿跑掉了。為什麼趙「山」給他的感覺這麼不同?
「還有那裡……一隻蝴蝶呢!」
承祀跟著趙「山」的眼光看過去,色彩斑斕的蝴蝶停歇在一株不知名的山花上,他跟著眼睛一亮。
在他眼裡不曾有過特別之處的林間小路,在趙「山」的處處驚艷下變得新奇起來。一直到巍峨的朱漆大門近到眼前,承祀仍覺得意猶未盡。
輕敲銅環,門裡一陣腳步聲響起,況熙憨厚的臉出現在門後。
「少爺,你回來了。」
「嗯。」承祀領著趙「山」往裡走。
跨過前庭、大廳,直接帶他到所住的跨院,安排他坐在面向花園的小客廳。況熙一路跟著他們。
覺得肚子有點餓,承祀遂向況熙吩咐:「有沒有什麼點心?」
「有。爺爺估料到少爺回來時定然想吃點東西,早預備好了。我去廚房準備。」
況熙一走,趙「山」孩子氣地笑道:「你一說我才覺得餓。中午吃的那頓,大概都在扛大白熊時耗掉了。」
「原來你也餓了。」承祀勾唇笑了笑,星眸盈滿溫暖。「你在這裡坐一下,我回房裡換件衣服。」
中午被湖水浸濕的衣褲,這時候皺成一團,穿在身上十分不舒服。他朝趙「山」輕點了個頭,穿過博古架中間的珠串掛簾,進入房間。
找出乾淨衣物換上,承祀心裡仍想著趙「山」。他之前雖然說對他住的這座莊院十分好奇,但進門後卻未發現他東張西望,眼光只是隨意瀏覽,好像平日便習慣了類似的華麗擺設,看不出一絲驚艷或虛榮。
看來他的出身並不簡單。
承祀陷入深思中,若是他知道趙「山」連皇宮大院都去過,想必會更加驚訝吧!
第三章
「這位爺爺……」
「叫我老況就行,你是少爺的朋友?」老況瞇眼審視眼前俊秀的少年,他看起來……
「況爺爺……」
這聲清脆悅耳的嗓音,加深了老況的猜疑。
「我們好像沒有見過面。」
「對,我跟君大哥是今天才認識的。」
「嗯。」老況摸著下頷稀疏的白鬚,眼角四周都是皺紋的眼睛浮現一絲笑意,語氣和藹地道:「原來如此,怪不得我們沒見過面。冰糖燕窩還合口味嗎?」
「我很喜歡,這些小點心都好精緻,好久沒吃了。」自從雪雁姨跟著疏影姊回江南後,餐桌上再也沒有精緻的江南點心了。趙「山」每每回想起雪雁的手藝,便覺得心痛口饞,恨不得他爹當年娶的是雪雁姨而不是娘了。
「喜歡的話,要常來哦。」
「可以嗎?」
「呵呵……」老況笑得像尊彌勒佛,突然臉部抽筋地痙攣起來。
「況爺爺,怎麼了?」趙「山」靈黠的眼眸一轉,落到老況按住左腿撫揉的手。
「唉,人老不中用了。天氣一變,風濕便發作。」
「要不要我幫你看看?我自幼跟著爹習醫,懂一點哦!」
「那不會太麻煩嗎?」
「不會啦。除非況爺爺不放心。」
「不放心什麼?」醇厚好聽的聲音揚起,隨之而來的是珠簾被掀起落下的唏嚦聲。一身天藍衣袍的承祀,玉樹臨風地出現在兩人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