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眉聚攏,黑眸微瞇,秦練堂瞪著她,滿腔怒火無處可發。
他豈會傻到答應她這麼便宜的事情?
但就算她不說,他自有方法查到!
※※※
初晨的陽光透過濕潤薄霧,輕巧灑落在「飛鴻山莊」的武道館外,濃郁蒼森的樹蔭闊闊遮天,一抹修長俊秀的身影倚靠在樹下,像是靜靜在等待些什。
幾分鐘後,一個穿著黑色劍道服的挺拔身影晃了出來。
「唷!秦小弟!這麼早啊。」靳以臣斯文的臉上掛著太過誇張的笑容,一副假意驚喜的模樣。「稀客稀客!」
「桑芙然的手怎麼了?」秦練堂斜睨他,開門見山地問。
簡單過濾幾個可能人選,他已然能猜出那種傷痕出自誰手,原本不想再追究,畢竟他沒必要關心那個人受傷的事情。只是在夜裡,那白皙肌膚上的青紫印記反反覆覆困擾著他,不得安眠。
「咦,你看見啦?」真難得!這小子居然會為了芙然妹子,一大清早找上門。靳以臣興味十足的濃眉一挑,刻意拉長嗓音。
「唉……大概是我還不夠溫柔吧。畢竟她才剛開始接觸這種事,受不了太粗暴的折騰,說來也是我不好,不該在她第一次之後,不給她時間休息,就硬要她……唉。」
太過曖昧的形容詞讓秦練堂氣血翻湧,初次在人前露出了切合他年紀的反應。
「你、你說什麼?」他竟說得不完全。
「秦小弟,你幹嘛臉紅?」哈!太有趣了!斬以臣欣賞著這倔強驕傲的小鬼難得失常,滿臉戲謔地問。
「靳以臣,說清楚!」迅速恢復冰冷無情的俊臉,秦練堂冷戾地瞪他。
「做這種事情,動作太多,一時間也說不清楚。其實,一開始我也是千百個不願意,可是她一直求我,我只好……」靳以臣含糊不清地解釋,星眸瞥見他踏前一步,臉上陰狠、亟欲動手的表情,故意悠悠一歎,轉了話鋒。「你何必這麼激動?我不過是教她防身術罷了。」
聽見了對方的答覆,他微愣,凜著的臉卻有幾分緩和。「她學那個幹嘛?」
「她本來是要叫我教她柔道。」靳以臣也不回答,慢條斯理追加著。
「柔道?!」那傢伙連體育能不能及格都有問題,跟人家學什麼柔道!
蠢!
「就在你受傷的第二天,很巧吧!」靳以臣若有深意的開口。
「你想說什麼?」秦練堂冷冷斜睨著他。
不要告訴他,那個笨蛋自虐的舉動是為了妄想要保護他。
?想起自他受傷後,她就緊迫盯人的跟進跟出,他實在無法反駁那個可笑又異想天開的可能性。
「她學得很勤快,不過領悟力跟反射神經都奇差無比。」靳以臣沒正面回答,把玩著手上竹劍。「每天那樣摔她,摔到我都怕了,不過倒沒聽過她喊痛。」
白癡。若真要靠她保護,不如他自動認輸快點。秦練堂悶想著。
「她也不過才來半年,算是很努力適應環境了。」靳以臣認真地說:「她失去母親之後,連自己的傷痛都還來不及調適,就被桑叔派去照顧你,雖然她沒有表現出抗拒或不滿,但心裡的感覺並不會比你好受多少。」
「既然不甘願,那為何不拒絕?」這就是他討厭她的原因,彷彿想就此賴定不走,佔據他的生活。
「她性子就是如此啊。」靳以臣無可奈何的歎一聲。「她不喜歡虧欠別人,因為她知道這裡不是她的地方,總是要離開的。所以她答應桑叔照顧你,對她來說,這大概是她唯一補償秦家收留她的方武。她可能認為補償夠了,有一天,她就可以安心離開。」
她要……離開?秦練堂從沒想過這個問題,心裡泛起異樣的感覺,說不出是什麼滋味。
靳以臣滿意地看著他深思的表情,以上那些話,是先前某一天芙然妹子被他誘出來的心裡話,現在全部貢獻給秦小弟,只希望他能對芙然妹子好一些。
呼了口氣,差不多可以收尾了,若他不懂,再多講幾句也沒什麼用處。靳以臣把竹劍扛上肩膀,準備離開,拋下結論。
「所以你別老是刁難她啊!秦小弟!」
※※※
聽完靳以臣的長篇廢話,秦練堂離開武道館,一如往昔,繞著山莊開始他的晨跑。
腦海中縈繞不去的,卻是那張恬靜溫和的面容,以及靳以臣的「建議」。
結束了一個小時的慢跑,天光已然明亮,回到「冬居」,卻依舊靜謐無聲。
她呢?這個時候,她通常已經醒來,在後院裡忙那些花花草草,不是嗎?
眸光一黯,不願再被同一個身影反覆干擾。秦練堂回房衝去一身汗水,坐在書桌前,開始準備跳級考試的功課。
他持筆迅速無誤的解著難題,一會兒,窗外卻傳來兩個人的竊竊私語,拉去了他的思緒。
「我知道,就是紅豆生南國,春來發幾枝。」稚嫩的嗓音,正是剛滿七歲的秦浩邦。
「噓!不能說、不能說。」溫溫淡淡、帶著笑意的女聲,神秘地制止他。
「噓……我知道這是秘密。」小男孩彷彿也被她感染而壓低音量。「我們不能讓二哥知道對不對?」
「嗯,對啊……不能讓他知道。」女聲中的笑意更濃,帶著幾分難得的淘氣口吻。
「好,我不跟二哥說。」秦浩邦信誓旦旦地發誓。
「嗯……」她長長地應諾一聲,遲疑半晌。「我們去你的『春居』玩好不好?你二哥好像在房間裡面,我們不要吵到他。」
「好啊,也不要給他知道我們的秘密……」
「呵……好啊。」
隨著愉快談笑的聲音逐漸遠去,秦練堂微微蹙起劍眉。
她又有什麼秘密了?怎麼她似乎跟每個人都有秘密?!
不悅的情緒紛擾纏上心頭,秦練堂好一會兒才發現自己過人的定力,竟被那兩人無聊的話語動搖了,眉心更緊,伸手拿了耳機,放下交響曲,索性將世界隔離,斷然不願再受干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