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天她幾乎不吃不喝,美麗的容顏早已失去了光彩,過度的傷心讓她兩眼深陷,整個人瘦了一大圈。時間成了最可怕的殺手,這些天她終日精神恍惚,她不知道白天或黑夜,不知這自己能否撐得過去,更害怕任何清醒的時刻。
雨菱像遊魂一般,漫無目地的逛進客廳,在柚木的吧檯上,替自已調了一杯不曾喝過的烈酒,肩膀上的酸痛和僵硬的頸子,在波本酒燃燒地進入她血管中後,變得輕鬆了一些,但是對她胃中狂亂的抽搐和心臟的刺痛卻毫無幫助。
她頹然的放下酒杯,走進浴室脫去幾天未換的衣服,讓灼熱的水流沖刷她的頭髮,擊打著她的臉龐,重複地告訴自己不要去想他,但是詹士的身影就像一把火似的在她腦海裡燃燒,當她再也不能忍受時,她哀聲的叫喊著,握緊拳頭,無意識的敲打著浴室的瓷磚。
她好累、好倦,身心都被掏空了,但她疲憊的身心拒絕休息,她無法休息,她知道她必須做點什麼,不然她會被自己沉重的哀痛擊垮。
胡亂的抹乾頭髮,拿了件詹士的襯衫緊緊地抓在手中,她無助的將臉埋入襯衫裡。噢,詹士,為什麼……當然,不論她再怎麼問,也不會有人回答她。
雨菱淒楚的乾笑了一聲,傷心的穿上它,搖搖欲墜的走出門。
叩!叩!叩!
一陣由遠而近的腳步聲,清楚的迴響在長長的走廊上,在寂靜的夜裡顯得詭異可怕。
突然,腳步聲停在一扇緊閉的門前。
門被緩緩的推開,迎面而來的是一個極冰寒的氣溫,一個身材頎長的男性身軀,背著走廊上的燈光,影子拉得長長的斜照在地面上,那人緩緩的走過寬敞而陰冷的室內。他站在一具具覆蓋白布的屍首前,神情沒有一絲的猶豫或害怕,他伸手一一掀開白布,那些屍首都不是他要找的。冷著臉,他筆直的轉向右邊的牆面,那裡是一大片像抽屜似的鐵櫃。
那些抽屜看起來比一般的抽屜大得多,因為那是用來冷凍所有尚未火化或入土的屍體。
他的視線短暫的搜索了一圈,拉開了最左邊第二排的抽屜,並打開手上的手電筒,低下頭仔細的查看。強烈的燈光同時照亮了他的臉孔,反射出他瞳孔中冰冷的寒氣。
○色的髮絲垂落額前,他沒有費心去撥開,只是全神貫注在那具僵硬的蒼白屍首;那是一種失了血色,帶著恐怖陰森的灰白。死者閉上眼睛的那張臉孔,是十分英俊,卻仍讓人不寒而慄。
而這名金髮男人卻像地獄來的使者,絲毫都不畏懼這種令人戰慄的可怖,或許因為他本身就帶著那種讓人寒顫的殘酷氣質。
他搜索的目光像在尋找什麼,不肯放過每一個細微的肌膚,突然他伸出手,觸摸那具冰凍屍體的頸後,倏地,他的雙眸瞇成了兩道危險的直線,其中射出了冷銳的憤怒……
不過短短的一個星期,傷心欲絕的雨菱便瘦得幾乎不堪一擊。
白天,她帶起冷漠的面具,拒絕所有人的關懷,將自己埋首在一大堆陣舊的檔案資料中,企圖用忙碌的工作來麻痺自已的感覺。但到了夜晚,她的漠然、她的冷靜,全都消失得無影無蹤,那劇烈而深沉的痛苦,以更強勁的威力撞擊著她破碎不堪的情感,她只能無助的對著空曠的屋子,讓那種駭人的靜默啃噬著她的靈魂。
「雨菱,你清醒點好不好?你到底還要這樣虐待自己多久?」大剛再也看不下去的吼道,但換來的仍舊是雨菱的沉默不語,他不禁苦惱的捶了下桌子。
「詹士不會希望看見你這樣的。」他受夠了雨菱行屍走肉般的舉止、但語氣中有著更多的傷痛。「雨菱,你醒醒吧,失去詹士我們都很難過,但無論你再怎麼痛苦,詹士再也不會回來了!」
他再也不會回來了……
大剛的話殘酷地滲入她麻木的腦中,這一刻,她在人前所強裝的堅強再也無法掩飾,挫折的淚水盈滿她的眼眶,她的下唇不住的顫抖著,說不出一句話來。她並不想哭,但是突然之間,她已經哭了出來,歷痛欲絕的啜泣聲從她的喉嚨中衝了出來。
「雨菱……」大剛心痛的擁著她,這是有生以來第一次,他那堅強的妹妹在他懷裡痛哭失聲。
「哥,我好痛苦,好痛苦,我是那麼的愛他……」雨菱泣不成聲的哽咽道。
「別哭了,你還有我們啊!」為了好友的死,為了妹妹哀痛,大剛再也忍不住的流下淚來。
在街角的暗處裡,有個高大的男人抬頭望著倚在窗台的人影。月影薄衣,只見她獨自神傷的對著淒夜寒星。
她在為詹士的死哀悼嗎?
隔著這麼遠的距離,是他太多心,還是他真的聽見她令人心碎的悲歎聲?
其實他不該來的,只是他必須為『詹士』做點什麼,他不能任她繼續為詹士憔悴下去。
整晚他就這麼的在遠處望著她、守著她,默默的陪伴著她,他沒有感覺到時間的流逝,就像她一樣,他沒有察覺到燈滅星盡,晨曦破曉。
一直等到早上八點,他才看見雨菱走出大樓。
「王雨菱!」
乍聞有人叫著她的名字,雨菱冷淡的抬起頭望向聲音來源處,一夜的失眠讓她的頭仍有些昏沉。
眼前的男子有著金髮和深藍色的眼眸,一張頗為性格的臉孔,身材幾乎和詹士一般高大,但比詹士更壯碩些。
「我不認識你。」雨菱皺著眉,帶著漠然的敵意回視著擋住她路的外國男子,他是怎麼知道她的名字?
「我知道,但你認識詹士。」他雖然說著中文,但口音裡仍有著明顯的外國腔調。
雨菱因他的話渾身一震,「你……」
「我是詹士的朋友,我叫C。J。。」似乎怕她不相信,他從口袋裡掏出一張他和詹士合照的照片交給她。
雨菱微顫的接過照片,低下頭注視著,照片中的兩個男人穿著同一款式的休閒服,彼此親熱的搭著肩,眼前的男人在照片中像個大男孩,齜牙咧嘴的做著鬼臉,而詹士的表情則像是厭惡,又像是容忍般,嘴角勾著一抹似笑非笑的笑意,但兩人眼中有著同等愉悅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