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嗎?可……你怎麼知道我家住這?」
「你帶我來的呀!你忘了,剛剛一直都是你『走』在前面?」她只是在後邊助功而已。
「也對。」子玲憨憨地笑了又笑,「咱們進來吧,不過要小聲點,千萬別吵醒我大嫂,否則——」
「是子玲嗎?」桂花的嗓門奇大,於暗夜中,尤其令人震耳欲聾。
「完了,是我大嫂,快找個地方躲起來,讓她見了你,鐵定會把你轟出去。」人家是長嫂如母,他們家則是長嫂如晚娘。子玲從小被她吼怕了,一聽到她的聲音就手足無措。
「別慌,我自有法寶對付她。」
就在桂花探出頭,睜著惡狠狠的大眼睛向她們張望時,樊素立即露出本相,跟她對望。
「啊!」桂花一驚,挨著門牆便昏了過去。
「大嫂?」子玲站在前面,根本沒瞧見樊素的「法相」有多嚇人。「你是怎麼弄的?我大嫂連老虎都嚇不倒的。」
「小把戲何足掛齒?」樊素三兩下便將佳花抬回房裡去,幸虧武龍睡得跟死人一樣,怎麼也叫不醒。
子玲看她俐落的身手,看得傻眼了。
「我大嫂有一百多斤重,你不需要我幫忙就能把她搬回床上去?你……」瞧她贏贏弱弱的,實在不像是個大力士呀!
又失算了!樊素為自己一不留神便露出本性暗咒好幾聲。
「呃……人昏倒以後會變得比較輕,不信你試試。」
「是嗎?」子玲將信將疑,走過去扶起她大嫂。
樊素悄悄地捏出手印,隔空將桂花輕輕舉起。
「真的耶!但……為什麼?」
「因為人昏倒以後氣息就變得弱,少了十之六七的氣,你說怎麼能不變輕呢?」她胡謅一通,希望子玲會相信她的笨理由,畢竟她也不是太聰明。
「噢,原來如此。」她心悅誠服地點點頭,對樊素的崇拜之意又加深好幾分。
真好騙!難怪連阿貴那傢伙都有辦法騙走她的清白身子。
「好啦!這下子可以回你房裡休息了吧?」完了,子時快過了,不趕快醞釀一個悲慘的情境讓她厭世就來不及了。
「沒問題,」子玲在前頭帶路,「就怕你嫌地方太小,得委屈你跟我擠一擠。」
樊素客套地淺淺一笑。她才不怕擠,臉盆大的地方就足夠她睡哩,要不然,纏根樹枝,她照樣能好夢連連。
第二章
新月爬上中天,眼看就要偏西了,樊素雙目半閉著假寐,瞥見黑白無常已經立在門口,等著拘捕子玲的魂魄,回陰曹地府向閻王爺報到。
她就要如願以償了。有了子玲絕美的容顏,還怕迷不倒伊彥陽?苦苦修練一百年,等的就是這一天。可不知為何,樊素心裡卻絲毫快樂不起來。
子玲是個好女孩,老天爺給她一張水靈秀致的容貌,卻捨不得給她一個好的際遇,未免太小氣了。
察覺子玲由床上輕聲坐起,樊素不由自主地側身壓住她的衣擺。在最緊要的時刻,她竟心生憐憫,不希望她英年早逝。
黑白無常猛朝她眨眼睛,要她別假惺惺的,耽誤他們的「行程」,今晚得抓二十三名孤魂回去交差呢。
樊素無奈地,翻過身去。生死由命,轉世投胎後,也許子玲便能遇見個多情郎,疼惜她一生一世。
「來世再見了,素姊姊。」子玲熬不住心頭的痛,決定了此殘生。
她取下腰帶,懸在橫樑上,確定那條白布足可撐住她的重量後,淒惋地回頭朝樊素嫣然一笑。
「希望菩薩保佑你命好福大,別像我那麼倒楣,碰上了薄倖的壞男人;如果菩薩忘了保佑你,我也會保佑你的。好心人就該有好報,謝謝你三番兩次想由鬼門關把我救回來,可惜我實在活不下去了。原諒我辜負你的好意。」子玲忍住盈眶的淚,小心翼翼地踩上床邊的圓板凳,將頭投入布環中……
樊素兩拳緊握,拚命和自己的良心交戰。見死不救,她豈不是比人還不如?
「下來!」她隨手抓了一根髮簪射過去,那腰帶立即裂成二段,子玲也因為重心不穩,跌落椅下。
此舉惹火了門旁的黑白無常,張牙舞爪地警告她別多管閒事。
樊索朝他們吐舌眨眼,表示她可不把他們的威嚇放在眼裡。
「素姊姊,你不該阻止我的,你不瞭解我活著其實比死了還痛苦。」子玲委頓在地板上,雙手深深埋入掌中。
「沒聽過好死不如賴活嗎?」她不忍地,伸手抱住子玲,讓她偎在懷裡,盡情哭個夠。「常言道:留得青山在——」陡然間,她的後腦勺遭到黑無常重力一擊,霎時呈打瞌睡的樣子,沉沉睡去。
「索姊姊,素姊姊?怎麼安慰人安慰一半就睡著了?」好在子玲也不是很計較,她死意甚堅,樊素昏睡過去,她正好得以從容赴死。
唉!她幽怨地輕歎著,足尖蹋倒板凳,一縷幽魂就此飄向黃泉。
◇ ◇ ◇
待樊素由昏迷中清醒過來時,正是五更時分。
她猛一睜開眼睛,即瞥見子玲的身子掛在白布條上,徐徐擺盪著。
死了?樊素迅速解下長布條,將子玲平放在床榻上,卻已探觸不到任何氣息。
一股強烈的失落感覺無預警地襲上心頭。怎麼會這樣?她是冷血動物,沒理由懂得「傷心」這碼子事呀!
對,她不要傷心,和子玲認識不過一個晚上,深交都談不上呢,何必替她難過?但,為什麼喉嚨會發脹?鼻頭也酸酸的?樊素十分確定,她不喜歡這種感覺。
「子玲,起床嘍!」是武龍,他照例在五更一刻時叫醒子玲,要她幫忙到市集上擺菜攤。
事不宜遲,趕緊「霸佔」子玲的身體要緊,橫豎她現在也用不著,「暫住」一下,她應該不會介意才對。
身形一閃,已經鑽入子玲僵硬的軀體。
「你到底好了沒有?」武龍不耐煩的催促著。
「好啦好啦!」略事梳理後,樊素挑簾款步而出。「你老婆早飯煮好啦?」不然那麼早叫她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