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我老婆?她是你大嫂!昨天的氣還沒消嗎?沒大沒小!」桂花睡到現在仍賴在床上,已經讓他很火大了,子玲居然還來加油添醋。
噢,樊索一愣,暗責自己轉性轉得太慢。她現在可是如假包換的「人」,得擺出個「人樣」來,舉手投足以及談吐,都不可以再「蛇裡蛇氣」。
「對不起啦!人家有事找大嫂嘛,你能不能幫我去把她叫醒?」經她昨天用力一嚇,桂花不昏死到日上三竿是絕對醒不來的,除非有人——比如像武龍這種不鳴則已、一鳴驚人的大嗓門,才能把她叫醒。
「找她什麼事?」記得她和她大嫂一向處不來,見了面不是怒目相向,便是假裝沒瞧見對方,各幹各的活,誰也不理誰。
「我想跟她要點錢買衣裳。今晚伊家長老準備替伊彥陽選媳婦,不穿得像樣點,怎麼選得上?」
她的態度和昨晚相差十萬八千里,令武龍怔愣了好久。
「你不是不肯去?」
「不去怎麼成?大嫂已經拿了人家的銀子,我若臨陣脫逃,伊家的人會輕易放過她嗎?」樊素急於借用子玲的身子,除了因為地目前的功力尚克制不了硫磺粉和雄黃酒之外,另一個主要目的,便是衝著伊彥陽選妻而來。
這是個混入伊家的絕佳時機,倘使再幸運地獲選為伊陽的妻妾……嘿嘿嘿!憑她興風作浪的好本事,還怕不能把伊家整得烏煙瘴氣,雞犬不寧?
「難為你了。」武能很欣慰她睡了一覺之後,變得溫順許多。「我這兒有二兩銀子,買件青綾衫子不曉得夠不夠?」
「不夠再向嫂嫂要好了。」接過銀子放人袖中,她驀地不知又想起什麼,「大哥,以後你不要再叫我子玲了。」聽到這個名字,會令她良心不安的。
「那叫你什麼好?」
「叫我樊素。」這是南極仙翁幫她取的,她覺得挺不錯的。
「樊素?可咱們姓冉呀!」他不認為子玲有什麼不好。
「不管啦,我就是要叫樊素,你不答應我,我就不去伊家了。」她一屁股坐到椅子上,兩腳不自覺就攀到方桌上去。
「放下來!放下來!女孩子家坐成這樣,成何體統?」平常挺斯文的女孩子,怎麼才要將她許配給人就這樣了?武龍難以置信地在她臉上瞧了又瞧。
「你答應以後叫我樊素了?」她老實不客氣地反瞧回去。嘖嘖嘖!子玲怎麼會有一個長得如此其貌不揚的哥哥?
「你高興就好啦!」只要別惹火他老婆,害他倒大楣,即使她要改名為阿貓、阿狗,他也不會有意見的。
是日晌午時分,樊素幫武龍收了攤子之後,信步逛到衣鋪子去,為自己挑了兩件襦裙和 一件綢衫。
今晚她要細心裝扮一番,以最迷人的姿態出現在伊家眾長老面前。
◇ ◇ ◇
好大的宅邸!
伊家的「留綃園」寬廣得像一座迷宮,五開間的大廳堂,四周繞以迴廊,左右各築有鴛鴦廳臨池而建,池內有專供觀賞的錦鯉和荷花。
其他諸如軒、齋、榭、舫、閣……不勝枚舉,樊素久居深山,從沒見過富豪一方的大戶人家,今兒個可是大開眼界.看得她眼花繚亂。
穿過數道大小不一的長廊後,總算來到賀管家口中的「散寄閣」。
「進去吧,三位長老等了有好一會兒了。」賀管家不被允許進入裡邊,逕自退到面水的亭外等候著。
伊家的這三位長老,分別是伊彥陽的堂伯父、堂叔和大伯,他們三人共娶了十二名妻妾,可惜一個男丁都沒生著,使得他們只好把所有的希望全都寄托在伊彥陽身上。
樊素推門而人,意外發現,廳內已婷婷玉立了六名姿色不俗的年輕女子。
「你就是冉予玲?」居首位的長老問。
「不,改名了,我現在叫樊素。」她說得臉不紅氣不喘,一點也不擔心會露出蛇尾巴。
「什麼時候改的?」記得阿貴明明說她叫子玲的呀!
「今兒早上,我大哥幫忙改的。」當人真麻煩,動不動就必須撒個小謊,掩飾無傷大雅的過錯。
既然是她大哥改的,旁人便不好過問什麼。
伊長老挪動著幹幹癟癟的身子,朝門口道:「人都到齊了,請少爺過來一趟吧。」
擺什麼臭架子?要十個人等他一個,早點過來會死掉啊?
樊素一時又忘了她已是道道地地的「人」,竟直接「纏」在太師椅上納涼。
三位長老和那六名應選的姑娘,一見到她如此有失禮教的舉動,震驚得個個瞠目結舌,低呼不已。
「呃,我說樊素姑娘,你在家裡都是這麼坐的嗎?」她的姿勢雖不文雅,可是卻軟得叫人稱奇,她是怎麼弄的,可以把身子扭成那樣?
「不一定,大部分時間我都是坐在樹枝上。」她實話實說,反倒惹來十幾雙質疑的眼光,這才令她覺到,失言了。「不是啦,我是指用樹枝做成的椅子,各位別想歪了。」
歪到哪裡去?人家作夢也料想不到,像她這樣嬌滴滴的姑娘,竟是條冷冰冰的蛇。
幸好大伙忙著等候伊彥陽,根本沒心情懷疑她的真實身份。
這時,大門被推開,周管家躬著身子走了進來。
「啟稟三位老爺,少爺交代,他現在正忙著,沒空過來——」
「忙什麼忙?」伊長老憤怒地打斷周管事的話,「我今早三叮嚀他,他這是存心跟我作對嘛!」
「算了算了,氣壞身子划不來。」反正伊彥陽就這臭脾氣,越逼他,他就越跟你唱反調。「他不願親自遴選,不如就由咱們全權作主。」
「少爺交代,所有的姑娘先人府內擔任女婢,至於婚事,則過一陣子再說。」周管事一字不漏的將伊彥陽的話轉達給眾人。
「女婢?」言明了是選來當夫人或側妾的,怎麼可以把人家降為丫環鬟呢?伊長老聞言,臉色不由得青一陣白一陣。
近五年來,伊彥陽的名聲已經跌到谷底去了,好人家的女兒,沒一個肯來膺選,誰願意嫁給一個整日流連青樓的浪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