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說我知道了。」他的躊躇難言和季靖軒那日的情形幾乎一模一樣。苡築好生感慨,不知哪年哪月哪日,有哪個男人也能為她如此這般情意綢繆?「爹、娘,恕媳婦不懂規矩,仍舊堅持讓扶風盡早納妾。情投意合方能完成好姻緣,不是嗎?」
屈扶風心頭一震,怔忡地望著她。
巫秀霞也覺不可思議。別看她當著外人都由著丈夫,背地裡她比誰都會吵會鬧。屈長風每次出去尋花問柳,總騙她是廟口賭錢,偶爾被她逮到一、兩次,連著幾個月都沒好日子過。
這個方苡築八成神智不清,才會糊里糊塗瞎鬧一通。
「人家說娶妻娶德,瞧,咱們苡築多麼難能可貴。」趙文娟欣慰地拉著苡築坐到自己身旁,溫和地說:「這事你回頭跟扶風好好現琢磨琢磨,無論如何娘都支持你。」
「那怎麼成?」屈長風又不甘寂寞了,大聲嚷道:「好歹也該聽聽我這大伯的意見,我是屈家的長子吶。爹,您說句話嘛!」
「有完沒完呀你?我還沒跟你算綢緞莊虧空的那筆帳呢。回房去,沒我的命令,不准踏出房門一步.否則體怪我翻臉。你們也統統下去,該做什麼就去做千ど。」
屈震干就這樣把大廳騰理一空,全家人誰也不敢表示異議,紛紛請安告退,各忙各的了。
苡築新婚的第二天,和屈家的首次團聚,說的全是新郎納不納妾的問題。她像個夾心人,扮演著尷尬的角色,卻做了最駭人聽聞的決定。
從那天起,屈家大院上上下下,誰都知道這位二少奶奶肚量之大不只能撐船,還能駕火車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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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夜裡,屈扶風喝得酩酊大醉回來。
苡築摒退一干閒雜人等,親自為他寬衣梳洗。才角開他的衣鈕,屈扶風就一把抓住她。
「都沒人了還需要作戰嗎?」
「我不懂你的意思?」苡築甩開他的手,連同他的臭襪子一併丟到牆角去。
「少裝蒜!今天在大廳上你又是什麼意思?」他歪歪斜斜地硬賴著倚到苡築身上,灼灼閃著火焰的黑眸直逼她的眼。
「意思再簡單不過了。你有心上人,我成全你,女此而已。」唉!這人一身酒氣,嗆死人了!苡築想閃到一旁,又怕他一個身形不穩摔著了,改明兒,他娘見了又罵她不懂規矩,不會服侍丈夫。
她個人榮辱事小,就怕一些愛嚼舌根的三姑六婆把話四處亂傳,害她爹娘面子上掛不住。
「如此而已?」扶風一把才熄的怒火,瞬間又猛烈地燒了起來。 「你不喜歡我,不在乎我,有必要表現得這麼明顯嗎?」
鬧了半天為的竟是不值一文的面子問題。苡築無奈地啞然失笑,虧他還留英呢,骨子裡仍流著大男人血液,怪不得三天兩頭跑出來作怪。
「抱歉行嗎?因為我的直率和坦誠。」不服侍你了,反正怎麼做你都有話說。
苡築用雙手把他擱在床中央的身子使力推向一旁,好讓自己能歪向裡邊。
「你看你,人前一個樣,人後又是一副嘴臉。」屈扶風這頓脾氣發得完全沒道理,可他就是忍抑不住。從小到大他都是讓人捧在手心呵護著,屈家上下誰不是對他極力奉承,敬愛有加,只有她,這「石頭縫」裡蹦出來的「芝麻女」斗大的膽子,竟然絲毫沒當他一回事,教他顏面掃地。
「嘿,請注意一下你的措辭好嗎?」苡築翻過身,不和他再作無謂的爭執。
喜怒無常的魯男子!說好了,彼此井水不犯河水,各過各的生活。她好心好意幫他爭取納妾權,不知恩圖報也就算了,還莫名其妙地數落她。狗咬呂洞賓!
「明天我要回學校上課了,你的馬車先借我用一用。等我爹把我的單車寄來之後——」
「不行。」屈扶風軒釘截鐵的一口回絕掉。 「我明天有事外出,你自己向爹借去,或者找娘借也可以,,總之……」他睨見苡築得掀起繡被蒙住頭臉,想伸手把女揪出來,又覺不妥,他倆畢竟尚示熟念到可以隨意「動手動腳」的地步。
但她那樣子真是氣死人,回學校唸書會比他這個丈夫重要嗎?
娶她之前,他確實曾處心積慮地想各種法子把曉蝶也迎進家門。他想過了她極力反對,聲嘶力竭抗爭到底的模樣;也想過幾千幾百種借口,希望能加以說服;甚至還想過不計代價的一意孤行,只求能與曉蝶長相廝辛。作夢也沒想到,他娶到的會是這樣一名女子,他{盡心思所揣想預設的一切,變成了可笑復可憎的嘲諷。淪真細究,他生氣的應該是自己,氣他先以小人之心£
君子之腹,更氣自己在她面前,成了一名百無是處的壞郎君。
他的私心綺念未能逃過她的眼睛,她的眼睛裡不僅閃著調皮泰然的微笑,還潛藏一份洞察世事的滄桑。在她艱裡什麼都不重要,當然也包括他這個有名無實的丈夫,只有他,只有那個該死的負心漢,他佔據了她所有的心田,卻不肯好好的珍惜她。
屈扶風暗下決心,有朝一日定要會會這位「傳奇男子」。
轉念至此,他的理智總算拎回了一大半,方纔的怒氣也跟著煙消雲散。愧疚地挨近她,輕拍著錦被!
「喂!算我錯了行嗎?那馬車借便是,不過……喂,你有沒有在聽我說?」他都已經開道歉了,她還端什麼架子?
屈扶風連喚數聲,她仍是相應不理,使性子也不是這樣。「喂!你——」陡然拉開的被子下邊是一張酣然熟睡的臉。
這女人,居然太這樣睡著了?
屈扶風右手一甩,重重坐進太師椅。掌燈時分喝下的兩大碗花彫慢慢起了後勁,睡意正逐步侵襲他的腦門
那一夜,他們再度同床共枕,也再度一宵「無事」,夏媽和王媽這日把質疑的眼光對準屈扶風,他想當柳下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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