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再度陷入迷惘,世間的許多無奈,不論是天意還是人為,他都覺得他被不公平對待。
「所以,後來你連風月酒吧也不去了?」
「沒錯,一來我怕觸景傷情,二來我怕被大家追問我們倆的事,所以乾脆就不去了;反正,台北的gay bar。又不是只風月而已,我可以隨時轉移陣地,另起爐灶。」他說得一派瀟灑,沒什麼大不了的模樣。
「對不起,是我負了你。」徐澤維低著頭,不敢正視他故作堅強的樣子,心裡知道,自己帶給他莫大的傷害,只是他強顏歡笑而已。
「算了,都過去啦!那段活不下去的日子我早忘了。」Jacky拍拍他肩膀。
「有對象了嗎?」
「有,一大堆,但沒一個固定的。你呢?」
徐澤維緘默不語,他想起之前癡戀過的陶貫聰,和今早他吻過的小涵……他的對象有男有女,有暗戀的有明示的;可是……連他都不能給自己一個正確的答案,又如何能給他?
Jacky把空啤酒罐順手丟到一邊,點起一根煙,吞雲吐霧起來。
「不會吧!你不講話是代表沒有嘍。一年半那!你該不會真為了那女孩守身如玉,當一輩子和尚吧,你受得了嗎?」
「當然不是!我只是沒遇到合適的人而已。」徐澤維惱怒的反駁。
「不積極當然找不到合適的嘍。前陣子在一家新開的gay bar碰到小齊他們,據他們說,你似乎已漸漸遠離這個圈子了。非但很少上風月酒吧和他們聚一塊,連電話也不常聯絡了;一個人像獨行俠一樣獨來獨往的,你到底是怎麼了?你該不會還在找那女孩吧?」
「別提她!」徐澤維怒目大吼一聲,隨即踱到窗前,逃避似的背對著他。
「為什麼我不能提她?」Jacky也發火的站起來,朝他吼道:「當初,我才是你的正牌情人,而她只不過是你用來欺瞞父母、朋友的虛假情人!為什麼我就該因為她的絕望而犧牲我原有的甜美愛情?那我的絕望呢?誰來補償?這對我公平嗎?你對我公平嗎?為什麼事情隔了這麼久,我連提她的權利都沒有?她不是死了嗎?」
徐澤維顫抖著身子打了個冷顫。
「不,我不認為她死了,我相信她還活在這個世界上!」
「Jacky」,對我公平點!她如果真的死了,責任也不該由我來負。我們只不過正巧在床上被她撞見而已,這又不是我的錯——」
「對!是我的錯,責任是我要負!所以我選擇結束我們之間的感情,不為什麼,就因為我自私!我沒辦法再和你像沒事一樣的繼續走下去,我辦不到!她的陰影一直活在我心中、我們中間;或許你可以灑脫,但我不能,傷她的是我、她恨的也是我!是我將她推人了地獄,我又怎能再快樂幸福的待在我自己的天堂裡?」徐澤維轉過頭,血淚斑斑的控訴著。
「所以你犧牲了我,不在乎我是不是也掉入了地獄?」他走向徐澤維,在他面前站定。
「時間可以治癒一切,你剛剛不也說了?那段心碎的日子你已經忘了。」
「忘記不代表不存在過,因為你,讓我……」Jacky突然面露哀容,整個臉色黯淡下來;但隨即又扯了扯嘴角,掩去了乍現的落寞。「算了,別說了!我不懂我為什麼要和你吵,其實你今天來找我,我應該很高興才對;尤其,我又聽到你心底真正的實話。」
「實話?你是指什麼?」徐澤維也稍稍平愎了火氣。
「你心裡還是喜歡我的,對不對?」
「我……」
「分手的時候,你說是因為覺得我們個性不合、想法不同,才執意要和我分手;當初我質問你是否是因為那個女孩,你斷然否決了。可是剛剛——你卻無意間坦白承認了,你不是因為不再愛我才和我分開,你是因為她……你內疚、你於心不安,所以才痛下決定放棄我們之間的愛情。我說的對嗎?你還是喜歡我的。」
「Jacky……」徐澤維凝望他清秀後美的臉龐,想到兩人之前曾有的那段美好時光。
是的!他還是喜歡他的,喜歡他清澈的大眼、笑起來天真無邪的模樣;只不過,那似乎不再是愛了。他對他曾有的那種強烈渴望,早在不見他這一年半以來,逐漸淡卻了……時間可以癒合傷口,也可以讓感情由濃轉淡……
「今晚,留在這裡過夜吧?」他伸手撫摸他面頰。
「Jacky,就算當初我不是因為不愛你才和你分開;但,現在,不管我是愛不愛你,我們也不可能再在一起了。」
「我知道,你放心,我不會再對你強求什麼了。我只希望你今晚能留下來陪陪我,我想要你、真的想要你,就今天一晚就好,以後我不會再糾纏你了;你要是從此不願意再見我,我也無所謂。我們可以自此各走各的路,毫不相干……」Jacky頭靠在他肩上,像個大男孩似的,寵溺的偎在他懷裡。
徐澤維也難以自制的伸手把他摟得更緊。
「好吧!我留下來就是了。就算——是我虧欠你做的彌補吧!」
Jacky笑了,笑容裡有安慰,也有淒楚。
一夜的溫存纏綿,讓兩人的身心都得到徹底的解放。不被認同的情愛、無法制止的慾望,使他們更加瘋狂的需索著彼此的慰藉;尤其,這或許是他們最後一次擁有對方的機會了。從此,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至少,徐澤維是這麼認為的。
第二天清晨,天才剛亮,徐澤維就已經清醒了。
他赤裸著身子坐起身,點了根煙抽……第一次,他在完事後感覺空虛。不知怎的,這是以前他從未有過的感覺,以往他都是在快樂滿足的情況下轉醒;可今天,他卻覺得想哭、覺得悲哀。
他到底是怎樣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