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喜大王、賀喜大王,這海仙果真應了那首神秘歌謠的預言,可見我吐番復國有望,這是個吉兆啊!」在巴鑫的帶領下,兄弟們全都興高采烈地跪在地上,朝曹曄和海棠連連磕著頭。
「嗯,多蒙上天垂憐,於今讓我得到這海仙……」興奮地跪在窗前,曹曄誠心誠意地抱著海棠,仰頭對窗外逐漸加強的陽光,他虔誠地連磕三個響頭,而他身後的部屬們,也都依樣畫葫蘆地行禮如儀。
每回使勁兒都像是捶在一堵壯實的牆壁上,海棠累得氣喘吁吁,加以右臂上仍不時傳來絲絲的抽痛,這使她對眼前這個仍蠻橫地抱住自己,強壯的雙臂如鐵箍般勒得她喘不過氣來的惡霸,更是恨得牙癢癢的。
「大王,這海仙既是如此珍貴,我們定然要嚴加保密,倘若外族敵人知曉,必然派兵來搶奪。」
「嗯,依你之見呢?」
「大王,奴婢斗膽,因這海仙是我吐番復國珍寶,且茲事體大,我軍再怎麼嚴加看守,都不為過。但那老管家嘛……依奴婢推測,他既已知道是我吐番劫走凌苔號,必然會投訴海涯孤鯊,那我吐番又多結一門仇家。既然大王已得他康家海仙,那海涯孤鯊絕不會善罷甘休……」稍微湊近曹曄,壓低了嗓門地說道。「倒不如我們趁早將他收拾掉,省得夜長夢多!」
「嚇,不行,你們不許殺了老管家!」一聽之下差點被自己的氣給嗆到,海棠手掌貼在曹曄胸口,連連地哀求著他。「不要,求你不要殺了老管家!」
訝異地看著她那原已深沉得近似紫色的眸子,此刻又閃動著晶瑩的光芒,曹曄都快忘了自己身在何處了,而她手心中所傳來的溫潤,似乎透過他身上厚重的皮裘,毫無阻攔地直達到他心頭,他忍不住伸出手指,承接著自她眼角滾落的那顆渾圓的珠液。
「你求我不要殺了他?你是海仙,是海神的女兒,只要你答應助我吐番復國,並且國祚萬年不輟,我就燒那老人家一死。」將那濡濕了的手指頭,放進自己嘴裡,曹曄定定地盯著她的眼睛說道。
「我真的不是什麼海仙,我只是個平凡的女子,你去問問那些船上的船工和水手們,他們都知道我是誰啊!」試圖將那股濃郁的無力感揮開,在看到曹曄那明顯不相信的表情後,她悲哀地搖搖頭。
「為什麼你要這麼哀傷?倘若你不是海仙,那麼你又為何有這賽雪肌膚、黃金發絲,還有幻動不定的紫眸?」捧起海棠已然淚漣漣的臉蛋,曹曄柔聲地問著她。
對他這怎麼講也講不通的一再兜回這話題,海棠輕輕地發出聲喟歎,絕望地盯著窗外櫛比鱗次的苔朵而不語。
「大王,要查明這海仙所說之事非常容易,奴婢這就著人去調查。大王一夜未眠,請大王安歇,待奴婢探到實情,必然即刻回報大王。」
「唔,好吧,海仙,就著令由巴鑫去調查。」
「那些船工和水手們,必定會明白地告訴你事實。」
掙扎著想要離開他,奈何在人高馬大的他面前,海棠頭一次感到彼此體形上的差距是如此的巨大。使得她除了將自己弄得更疲憊之外,根本毫無助益。
「海仙,在事實未明之前,我們只有等待了。我不明白你何以要一再否認,但我吐番此後國運,全都繫於你一身。為了這一點,我曹曄即使粉身碎骨,亦要將你帶回我吐番。」猛然地將她放在大師椅中,曹曄雙手扶在椅臂上,向著蜷縮在椅上的海棠一寸寸接近。
「你……」正想要反唇相稽,說明他的推論是錯誤的,但海棠還未來得及發出一個音,已然被兩片熾熱的唇,絲毫沒有預警地緊緊覆蓋在她唇瓣上。
被這突如其來的意外所驚嚇,海棠只能瞪大眼兒,手足無措地僵在那裡。待她終於回過神來時,發覺自己已經不知在什麼時候,柔似菟絲般地無法獨立,只能緊貼著他強壯堅硬的軀幹,重重喘息著地被那一陣陣不知從何而來的電流所衝擊得迷失了自我。
「你……你……」又羞又氣地不知該如何反應,海棠只能趁他停下來喘息的剎那,迭聲罵了幾個你字,卻也找不出什麼適當的字眼兒。事實上,此刻的地,眼兒迷離,雙腿發軟,心裡頭是震天響得如廟會上的鑼鼓陣兒,根本不知該怎麼辦才好。
望著紫眸似星光般流轉,曹曄這才猛然想起自己在幹什麼。天啊,她可是我吐番百姓殷切期盼的海仙,倘若因我玷辱而惹惱了海仙,這……想到這個可能性,曹曄立即嚇出了一身大汗,他為自己的情不自禁感到十分愧疚和自責,變了臉色地連連後退到門口。
「巴鑫,將她所住艙房外,加派兩成兵力守衛,任何人不經我允許,不得和海仙見面,違者立斬。」狼狽地抹抹臉,曹曄轉身即跑出這間艙房。
第五章
為著手臂上的痛楚折騰得她輾轉不能入眠,海棠只得怏怏地坐起身子,咬著下唇地凝視窗外那輪明月。已是季春初夏時分,但在這入夜後的海面,襲襲吹來的冷風,仍是冷冽得有如十二月的北風似的刮著人的肌膚。困難地以單手扶住床柱跳下床,海棠在腳底碰觸到冰冷的地板時,忍不住瑟縮了一下,但隨即光著腳丫子,循著那曲悠揚的韻律,輕輕地推開門,沐浴在檸檬色的月光中。
如舞鳳騰龍般蕭灑揮散,小橋流水淙淙錚錚,飛瀑松濤舒懶悠揚,在萬籟俱寂裡,飄來模模糊糊的簫聲,使得海棠更禁不住滿心的好奇,非要探究查源不可。
如歌似泣,這簫聲時而溫婉低惻,時而尖銳高昂,或如萬馬千軍的殺氣騰躍,又似思春少婦之低歎。可說在宮商角徵羽五音變化之下,漫無止境地鋪陳出奇妙情境。
在明月輝映下,海棠悄悄地朝船首走去。雖然中途設有不少個崗哨,但依恃著自幼在船上混大,對這凌苔號的捷徑秘道知悉得很清楚,海棠時時停下來,待腳步聲遠離後,這才自躲藏的繩捆或木柱間閃出來,緩緩前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