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安慰自己,他兩人同時出現,應該只是巧合,不會是事先約好了來揭露他的陰謀的。
「江衡到日本來找我的事,你能不能不要告訴老奶奶?」他的口吻近乎懇求。
這件事千萬不能讓山本老太太知情,是他腦筋動得快,才想到這除了可扳倒江衡,又可取得巨額違約金的方法,這筆錢合該由他獨吞。
「為什麼?」巧子疑心暗起。
「因為,我想給她一個驚喜。」他隨口找個理由。
「你和江先生做生意,我奶奶有什麼好驚喜的?」
「呃,這個……」
從巧子臉上疑惑的神色,安籐忠雄驚覺說錯話了,忙要改口,但她已無心再聽下去。這是多久以前的事,而她竟一直被蒙在鼓裡,好一個既蠢又呆的女人,她簡直不能原諒自己的遲頓和無知。
*** *** ***
怎會陷入這樣的窘境,沒有人能明白她心裡的苦。恍恍惚惚從辦公大樓來到街上,巧子淚眼汪汪,迷惘地站在十字路口,不知何去何從。
真要去找芳子嗎?瞟了一眼右手邊大門上的地址,芳子家居然就在附近,轉個彎就到了。
「嗄?!」轉彎處莫名地構來一隻手,將她拉了進去。
回眸一見,竟是他!
「你——」
「噓!」
巧子順著他的目光往前頭望去,忽然見到兩個二、三十歲左右的男子,面色匆匆地四下梭巡。
他們是跟蹤她來的?
約莫五分鐘後,待那兩人走遍了,江衡才放開捂在她雙唇上的手掌。
「你不是帶著你的『拙荊』去逛百貨公司了嗎?」她忿忿地掙扎著,卻甩不開他擱在腰上的手,反而整個人讓他給摟進懷裡,非常纏綿的吻了又吻。
嘗盡甜頭後,江衡才裝模作樣的歎了口氣,「是很想帶她四處玩玩,誰知她蘑菇老半天,害我多等了十五分鐘。」
「你的意思是指……」那個「拙荊」原來就是自己,巧子咬著下唇,忍不住重新投入他懷裡,放聲哭了起來。「我好想你,真的好想你。」
「我知道,所以我以最快的速度趕來了。」撫著她顫抖不已的香肩,江衡真有說不出的心疼。
「奶奶不讓我跟你聯絡,她要我嫁給別人。」伏在他臂彎裡,她覺得好安心,恍如大局底定,再也不用擔心什麼了。
「我知道,我不會讓她如願的。」
「你怎麼知道的?」又沒人會去告訴他。
「我神機妙算啊。」說著江衡呵呵笑了起來,純粹為了逗她開心。
「噢?」巧子戳戳他的胸口,揶揄地問:「那麼請問活神仙,我們下一步該怎麼走?」
「你跟我?」他要她先確定自己的心意,以免他又白忙一場。
「唔,天涯海角,你到哪兒,我就到哪兒。」她伸出小指頭,跟他打勾勾。「順便發個誓?」
「不必了。」發誓這鬼玩意兒要是有用,狗屎都能拿來當飯吃。「等我跟安籐忠雄把合約簽了,」安滕家族三代,均以從海外進口布料回日本銷售為業,江衡新設立的紡織廠所生產的不織布,正好是他們進口的大宗。
「不!」巧子激動的提高嗓門,「你不能跟他簽約,他很有可能跟我奶奶合謀要害你。」
「真的?你奶奶沒事幹麼那麼恨我?」他調皮地把兩隻眼睛揪在一起,扮起鬼臉。
「瞧你沒正經的,雖然剛剛安籐忠雄要我別向奶奶提你們合作的事,但防人之心不可無,是我親耳聽見奶奶跟安籐忠雄的母親在商議,準備買通設計紡織機組的工程師害你,你千萬得加倍小心。」巧子自始至終緊牽著他的手,惟恐他忽爾又消失了。
「有意思。」他低頭在她白嫩的小手上親了下,露出一抹莫測高深的笑靨。「如此看來,這份合約我更是非簽不可了。」
假如巧子說的沒錯的話,這安籐忠雄肯定是瞞著山本老太太偷偷與他合作的,或許,他可以好好利用這日本男人的貪心,反將那老太婆一軍。
「你打算怎麼做?」
「見招拆招,以惡制惡嘍。」江衡欣然勾起兩邊唇角,輕拍著巧子的背,要她不必瞎操心,一切有他呢。
對於商場的爾虞我詐,巧子不是不懂,混跡天香樓十幾年,她可精得很,只是經歷這番折騰,日日相思如扣,她惟一渴望的是朝朝暮暮兩相廝守,至於其他,就隨他去吧。
安籐忠雄絕對不是江衡的對手,一個是溫室裡栽值出來的大少爺,一個是闖蕩街頭的小霸王,真要在風雲詭譎的商場玩起「整人遊戲」,自然是高下立判。
當晚江衡按照預定計劃和安籐忠雄簽下一紙和約,雙方言明,分三次出貨,第一次出貨時間訂在三個月後,布料品質必須完全符合買方的要求,才算出貨完成。
簽完了約,他帶著巧子直接搭機前往名古屋。
「不跟我奶奶說一聲嗎?」巧子憂心忡忡的問,這樣一走,她奶奶一定急死了。
「好讓她破口大罵一頓?」他對那個老妖婆可是沒一點好印象。
「我們遲早得面對她。」除非他對她沒有長遠的打算。
「但不是現在。」現在他只想帶著她遊山玩水,好好補償闊別數月的相思之苦。
巧子討厭他凡事一副早有安排的樣子,卻又什麼都不告訴她。
「那,我們什麼時候回台灣?」
「等我們把日本玩膩了以後。」
*** *** ***
五個月後,某日烈陽高照的黃昏,安籐忠雄氣急敗壞的找上鏡園來。
江衡到紡織廠巡視,巧子本想叫他晚一點或明天再來,沒想到,他找的並不是江衡,而是她。
靜悄悄的大廳內,與他對坐於兩旁沙發,巧子尚來不及客套寒暄,安籐忠雄已十萬火急的搶先問口。
「你一定要幫我,潔子小姐。」天氣已由酷暑轉入涼秋,安籐忠雄的額頭卻還頻頻冒汗,讓他擦不勝擦,「江先生這人太很了,居然聯合全台灣十二家大小紡織廠抵制我,一疋貨也不肯賣給我,害我差點垮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