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悶壞了對不對,我帶你上甲板透透氣去。」他自作主張,卻也不忘替她多加衣裳,然後領著區可佟踱向久違了的船頭。
「你人真好。」被「同性」呵護的際遇並不常有,區可佟殊是感動。「我想看看寶寶,不知道他好不好?」
從她養病至今,戚寧遠就沒讓她再見過寶寶的面,她好想看看他究竟是瘦了、胖了還是長高了。
還有,她也想念遠在蘇州的那些孩子們。
「那對可憐姊妹把他當心肝肉看待,你不用擔心。」
可佟放聲大笑。「藍姊姊,你好壞,怎麼可以將可人和憐人的名字胡亂喊一通。」
藍非也笑嘻嘻的。「看你精神好了過來,我也如釋重負。」
這一陣子為了戚寧遠和獨孤胤的事,群龍個個兩頭跑。別人他是不知道啦,可他卻開心極了。悶了許多年,終於有些好玩的事來點綴生活,算起來他還要感謝這娃娃臉呢。
兩人有說有笑地來到船頭,卻赫然看見面對大海而獨立的石桑桑。
她的一身傲紫,和區可佟的素白成為強烈的對比。
藍非輕蹙了下墨濃的眉。
「區姑娘。」石桑桑扭轉窈窕有致的身子,禮數周到地福了福身子。
雖然只是瞬間,區可佟還是能感覺石桑桑冰冷的眼光掠過自己的五官。
「石姊姊。」
「不敢!請直呼我的名字,我不擅跟誰稱姊道妹的。」她刻意地保持疏遠。「我想私下跟你談談。」她客氣地詢問,完全不把藍非當一回事。
石桑桑的存在,藍非和戈爾真一樣知曉。
「石姊……姑娘有話直說。」區可佟不覺得有遣開旁人的必要,再說她雖然跟藍姑娘一見如故,但也不到可以隨便差遣人的交情。
「你們就聊一下天好了,我答應要護駕,你也別讓我太難看。」這些話藍非可是衝著石桑桑說的。
「多謝。」對女裝的藍非她也沒多說什麼。
替各自留步退路是絕對錯不了的。站在一旁的區可佟,即使聽出他們問答之間的弔詭氣氛,卻還是想不出來問題在哪裡。就在她想破頭的同時,藍非拍拍她的肩,俏皮地眨眼。「邪不勝正,為了自己的幸福要加把勁喔。」
「我……會的。」區可佟囁嚅。不這麼說好像會對不起他似的……邪不勝正,他當她在鏟好除惡啊!
藍非擺擺手,瀟灑地退下。
「她」走路的樣子好像男人喔。區可佟搖掉自以為的錯覺,哈,怎麼可能嘛!
「咱們打開天窗說亮話,一口氣把事情解決。我不是拖泥帶水的人,也希望區姑娘不要嫌我的舌頭傷人。」開宗明義,石桑桑乾脆得很,這作風頗為符合她縱橫商場的俐落形象。
「請直說。」區可佟隱隱約約猜得出是怎麼一回事。
「在戚大哥什麼都還沒說白的情況下,我不會承認你的。」她一直以為戚寧遠的好只有她看見,但是「花姑事件」又使她不得不正視這是她自欺欺人。如果她再一味單相思,勢必有一天會失去她今生僅愛的男人。
暗自啜泣的日子她過怕了,即使勝算少得可憐,她也必須跳出來為自己爭取幸福。
「我不敢強求你的認同,可是……我愛戚大哥的心一點都不會少於你。」區可侈累積多少力量,才鼓起化成言語的勇氣。「我愛他!雖然他完全不知道。原來我也打算把我對他的心意長長埋進心底的,可是現在的我不準備這麼做了。」
這些日子,戚寧遠對她的溫柔給了她彷彿擁有世界的錯覺,她想要這樣的人生,有人扶持相伴,陪著她哭,陪著她笑,陪她一路走下去。
「你配不上他!」對情敵仁慈便是對自己殘酷,石桑桑做來全不留情。
「沒錯!要做人的身世,我是個沒人要的孤兒;要背景,我一無可取。我也不知道要怎樣非凡的女子,才叫能匹配像戚大哥這樣頂天立地的漢子,但是我愛他,愛一個人難道一定要有門戶之見嗎?我窮,就該捨棄一切來成全你?」區可佟揚起瘦下去後更顯晶瑩剔透的水眸,許久不見的慧黠漾漫起來。
花姑如此,眼前的石桑桑也是一樣,她們一樣地狗眼看人低。
讓她傾心的戚寧遠不是她們心目中的那個樣子的。一個愛海成癡的男子,捨了名與利,想要的愛戀豈和世人一樣?石桑桑這麼想,是大錯特錯,錯得離譜了。
「你說什麼?」訝異的火花擦過石桑桑明媚的大眼。一個村姑,原來看似嬌嬌弱弱,居然也敢回嘴!
「看來我是小覷了你。」石桑桑不怒反笑。「不要以為你帶病在身我就會讓你,我不會放棄他的。」
「咱們只好騎驢看唱本,走著瞧了。」區可佟也不示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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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聽藍非說,今天石姑娘來過。」夜深人靜的夜裡,數盞罩紗的宮燈吐露著火芒佇立在寬闊的船頭。海濤如歌吟誦,點點星子裡著霧紗,托著一彎新月,迷離幽邃,沁人心扉。
一隻熏籠暖烘烘地生著,熱香四散,令人心脾俱醉,融融透骨。
「是。」區可佟側身躺在鋪滿軟墊的長倚上,慵慵懶懶。她如雲的秀髮披散在錦緞上,星眸如水,戚寧遠不覺動情。
「把這件衫子披上,夜深露重。」
「我覺得剛好。」如果依賴他成了習慣,以後可怎好?
在石桑桑面前說了大話的自己,一到戚寧遠跟前便沒了主意,至今她還沒把握這男人的心究竟屬於誰。
唉!剪不斷,理還亂……
擰著臉的區可佟笑也不笑,戚寧遠扳過她尖削的下巴,命令道:「看著我。」
她用無聲的眼詢問。
「跟我在一起的時候只能想著我。」
她想著他沒錯,還是直接的。
「告訴我。」
他喜歡她微笑起來連眼睛都帶笑意的五官,可是那麼燦爛的容顏很久不見了,她跟他在一起不快樂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