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環著身,發狂地思念著那個老粘在他身旁甜笑的聲音。
「也要一樣幸福哦!」
他跳起身,撥開了紊亂的思緒,他是個傻子,傻到看不清楚,如果世上真有幸福這玩意,那麼,他的幸福只有在阿籬身旁方能得著。
即使他將失去原有的自由,即使他的天地將有所變革,他卻已然捨不下他的幸福了。
不耐等到天色泛白,他向著來時路急行,小屋前,卻意外地看見了孤單頹坐在門外哭泣的婦人。
「大娘!你為什麼在哭,阿籬呢?」司徒悵沒察覺自個兒嗓音微帶顫意。
「阿籬讓人給捉走了,」婦人像攀著水中浮木,「司徒公子,你一定要救救她呀!」
「誰捉走了阿籬?」司徒悵安撫著婦人,心跳加速。
「聽他們說,好像是什麼大將軍要見阿籬,什麼、什麼護國將軍的。」婦人啜泣著道。
司徒悵心中閃過念頭,串連起一切,扎爾剛要見阿籬?那麼肯定與溫嵐有關,若真如此,他捉走阿籬該是帶她去見溫嵐,沒有傷害她的意思,只是,扎爾剛和溫嵐?!司徒悵皺皺眉,事情似乎愈來愈複雜了。
「大娘,您別愁,我想我知道阿籬上哪兒去了,您在家裡休息,別煩心,記得鎖門,我會去把她帶回來的。」
安撫妥當婦人,司徒悵急急上路。
夜涼如水,似冰!
這國度,日裡像火,夜裡像冰,輪替著刺激人的感官。
可無論怎樣的刺激,彷彿都觸摸不著她的心底,如果這真是她日後的漫漫歲月,溫嵐幽幽歎口氣,身子半伏在窗欞邊,她真不知道該如何打發。
如果阿籬在就好了,她向來不許煩惱擱在心底過夜,說不定阿籬能幫她弄清楚,這整日空蕩蕩掛在她胸口的失落所為何來?
夜很靜很靜,聽聞細微的開門聲未眠的溫嵐嚇了一大跳。
她抬起頭,在窗邊,在月影底,隔著層層紗帳望著個若有似無的黑影向她緩緩走來。
「誰?」溫嵐顰顰眉,這麼晚會是誰,拉姆兒早被她打發睡下了,在這將軍府裡還有誰敢如此大膽地進她的房卻不經通報?
「是扎爾剛嗎?」來人始終不出聲,她心底微微著慌,捉緊睡衣襟口,身上只穿了件薄紗睡袍的她,這會兒可不想見著任何不想見的人。
「他是你目前最常出現的入幕之賓?還是……」那是個男人的聲音,很低很沉,滿滿的嘲諷,卻聽得溫嵐心跳加速,「你現在已是他專屬的禁臠?」
一片螢綠汪洋乍然穿過紗帳出現在她眼前。
溫嵐驚呼,輕掩著唇,不敢置信地望著眼前男人,原來,具有這樣的一雙眸子,原來,他的存在不是她的想像。
他到底是誰?為什麼能夠如此輕易地擾亂她的呼吸?
颯騏亞踱出陰暗,冰寒眸瞳在見著一身雪白,沐在月色中的女子時更加陰黯,該死!他是來要她的命的,沒有一個人可以在耍弄他後,還能無事地全身而退,可為何,偎在月影中的她,輕啟櫻唇,潔淨如雪,輕柔如夢,依舊深深緊扣著他的呼吸不放?
他該恨她的,他該不屑她的,可為何,他的眼神就是無法自拔地深深依戀著她?依戀著那看來清純而無辜、楚楚誘人的美麗女子。
無辜?!颯騏亞底冷哼,終於撿回了理智,終於想起今晚他來此的目的。
他冰冷的眼芒比刀刃更傷人,溫嵐卻絲毫無懼,像是被他眸光吸引住似的,她款款起身,無意識地走向他,伸出手膜拜似的輕撫著他的臉龐和他的眼。
「你是誰?」她問得很輕,卻很認真。
「還在玩遊戲嗎?」他冷哼,手一擒捏緊了她的手腕,毫不憐惜,毫不猶豫,施力一轉,喀啦一聲,她疼得輕呼出口,腕骨已讓他給扭脫臼了。
額上泛出豆大汗珠,她自光中寫滿不解,卻依舊沒有高聲呼救的念頭,不知為何,眼前男人看來雖凶狠,她卻有種純然的安全感,他不會傷她,他只會保護她,不是嗎?
「為什麼?」她傻傻地問。
「為什麼傷你?還是……」颯騏亞伸掌一握,擒牢她頸項,冷漠著道,「為什麼不殺你?」
他不斷增加手上力道,看見她的臉色由死白變成漲紅,再轉為鐵青,他等著她大聲呼救,只要她一喊,他會立刻毫不猶豫地扭斷她漂亮的頸子,也扭斷自己對她可笑的癡戀。
可她不喊,不掙扎,眼神中甚至沒有恐懼,只有信任。
「你不怕?」他恨恨出聲,恨她的不知恐懼,他加重力道,讓她清楚他絕不是在嚇她,也不是在和她玩遊戲。
「不怕。」她輕闔上眼開始喘不過氣,她全然無悔,只是倦了,她的生命力一點一滴自他手中消逝,她身子軟軟傾下。
終於,他駭然鬆了手,他成功了,他殺了她了,他親手殺了他心愛的女人!
可為何,他的心底毫無喜悅,只有恐懼,漫無邊際的恐懼,那麼,這會兒,她總算是永遠離開他了嗎?離開他的心了嗎?
他永遠都見不到她了嗎?
他將她緊摟在懷中,下一刻用力拍打她的背脊、貼緊她雙唇灌入他的氣息,直到她再度喘過氣來,見她悠悠轉醒,他輕撫她頸項一圈凝成烏黑色的淤血,這才知曉前一刻她真的會死去,而他又有多麼的恐懼,他恨她入骨,卻又完全無能為力地愛她入骨。
溫嵐咳了又咳,咳出一臉淚水,可她還是沒有畏懼,只有疑惑,她依在他懷中,毫不在意前一刻他差點真殺了她。
他摟著她,忍不住伸手輕撫她烏亮髮絲,心底一片空白,惱恨自己狠不下手,視線避開她頸項,原來他更不願見到的是,他傷了她!
「你為什麼變了?」颯騏亞冷冷吐出困擾他心底多日的疑問。
「變了?」她訝異的在他懷中橕起身,一臉困惑,「我變了嗎?我不知道,我在溪裡摔傷了腦子,什麼都不記得,可我忘了自己,卻還記得你……」她輕輕撫著他的眼睛,「我記得你的眼睛,綠色如海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