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小月就這麼呆愣了十來分鐘,讓狂神不費力地為她札好兩條及地的長辮子,狂神由鏡中欣賞自己的得意之作,相當滿意地露出笑容。
「謝……謝。」古小月的舌頭打結了。
「不客氣。」他起身,來到鏡子前,打理起自己的儀容。
率性地扣上整排銀扣,一雙大掌穿過野性的褐髮,立即成型,隨之步入浴室,在裡頭待了數分鐘,出來後已是一身清爽。
這些在古小月呆若木雞的情況下映入眼簾,狂神漫步至她面前,「清醒了沒?」
「嗯……嗯……」嚴重的是她已發生語言障礙。
「走吧!」狂神拉起坐在椅子上的古小月,「下樓吃早點。」
他倆一同出現在餐廳,立即引來眾人不敢置信的注視,古小月乖巧地讓狂神引進位子上,「吃吧!」狂神傾身在她身邊下達命令,簡直是一個口令一個動作,她柔順照辦。
「乖乖,太陽真打西邊出來了嗎?世間的局勢為何是令人難以掌握?」向洛琪滿口的鮮肉難以下嚥。
「眼前的奇跡於一夜之間形成,快得讓人無法預料。」裴姬根本是傻眼了。
一絲清香飛入古小月的鼻子,登時清醒,低頭望著懷中的紅茶,舉起一仰而盡,直到此時此刻,她才算完全清醒,方才全是在神遊。
「你--渾蛋!」古小月拍案起身,朝身旁的男人開罵,怒視瞪目結舌的眾人,「看你幹的好事。」她古小月的一世英名毀了。
她如逃難般離開餐廳,奔出尼斯堡大門,不停地向前衝,只想揮去那份忘情的難堪。
「世局難測。」幻狼為這段插曲做結尾。桌上眾人皆表認同。
狂神拚命吃著他的早餐,彷彿它有多美味,如果剝開他的心仔細瞧瞧,其實也是一團糟。
「死城」瀰漫墮落的地下文化,聲色奪目的世俗男女盡情舞動,散發熱力,無顧於天寒地凍,將體力發揮極致,任酒精叫醒每處的神經細胞,嘶吼和吶喊全在此刻暴發。
古小月冷眼旁觀這一幕,身旁站著難得出現的賀青,她的行蹤向來撲朔迷離,吧檯上依舊是留加忙碌的身影,他瞪得發酸的怒目始終不肯放過一身輕裝的古小月。
「我不懂這種昏天暗地、煙霧瀰漫的地方哪裡吸引人,為何這群人總愛往這兒跑?」她真是不瞭解這些人,將青春丟進這黑盒子裡有何意義,相較之下,她的青春雖然談不上繽紛卻也是自己打下的天地,有血也有淚。
「你吸過毒嗎?」賀青突然發問,坐在鐵梯上陪古小月看滿室的人,眼眸裡是一片淡漠。
「沒有。」
「那是一種難以抗拒的誘惑,一旦沾上了便永不回頭,墮落和毒癮的侵蝕程度不相上下,甚至比毒品更令人深陷,人類最脆弱的便是一顆不安的心,一旦瓦解百毒俱侵,任何解藥都回天乏術,除非他們心意堅定清醒否則誰也救不了他們。」賀青說得輕鬆,語氣卻冷漠。
「他們沉醉歡愉的模樣看不出有痛苦。」古小月眉頭深鎖。
「嘖,你還很嫩嘛!」賀青碰了下古小月的下顎,卻被古小月厭惡地拍開,「你不會不知道,在他們飲酒作樂後得承受的代價,那是生不如死的折磨。」
「既然活得如此痛苦,幹嘛不逃脫。」那種生活她無法體會,她的生命裡有太多的任務,忙得無暇去體會人生。
「逃?裡頭那票人有的已經逃得不想再逃了,外頭明亮的世界他們無法適應,這是他們在黑暗裡待太久的後果,外面有太多的世俗眼光,縱使有容身之地,挫折一樣會再度將他們送回死巷裡,只因他們心念不定,最最可悲的不是墮落,而是悔不當初的懊恨,人類社會裡的生存原則是相當殘酷的,適者生存,不適者就算不被淘汰,也只能在另一個黑暗面苟活,每個人都有選擇的權利,有決定未來的權利,而這些人選擇了黑暗,是錯或對只有他們心底明白,若說連他們都放棄了自己,那我們又能說什麼呢?多說無益,只能祈禱他們淪喪的心能早日清醒。」
「這是你的心得?」在賀青的談論間,一語道破現實的社會環境,她離群索居太久,竟不知這一群墮落天使所存在的角落如此寂寥。
「算,也不算。」賀青飲下一整罐冰冷的啤酒,回答得滿不在乎。
「你呢?你又選擇了什麼?」古小月好奇地問,希望她的答案不會令人失望。
賀青頓時抬起頭來,心有所思地直盯著古小月好半晌才開口:「不知道,也許選擇了條死胡同,在裡頭鑽了許久仍沒理出個頭緒來,人的一生能容納上千甚至上萬個選擇,但唯一能掌握未來的選擇,至今仍未找到,也許待我找到時,可以得到一副全自由的靈魂,人的一生尋覓的便是這一刻,不是嗎?」
好!古小月真想喝彩,自由的靈魂?!哈,那是什麼鬼東西,是圓是扁她連瞧也沒瞧過,最慘的是她連選擇的權利也沒有,打從她出娘胎至今,所走的路皆是別人替她安排的,何曾有幸決定過自己的未來?她比這些選擇黑暗的人還不如。
「別老是一臉不屑的模樣,待你真正回頭時,才知道囚禁你大半生的不是中國大陸那票老頭,而是你的自尊,你向世人證明的一切已經足夠了,但現在的你,果真能活得更好?」賀青站起身來,俯視一臉茫然的古小月。
「你早就知道我的底細。」賀青不是泛泛之輩,她早該知道,她的身份無法隱瞞太久,但為何賀青會放任她留在「死城」?
「這樣才公平,你不也早就清楚我,無所謂,你跟我永遠不會是敵人,瞭解彼此是方便日後的相處,你覺得呢?」
古小月收起警戒的心,露出迷人的笑容,「這麼說來,我大可放膽去進行我的任務嘍!」
「歡迎。」賀青聳肩,「祝你早日達成任務。」話聲一落,人也已消失在鐵梯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