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心,保證明天起你絕對看不到我。」
「你要走了?離開台灣?恭喜恭喜,台灣少了一個敗類,治安滿意度將上升五十個百分點。」
搶過他的杯子,慕情喝下他的啤酒,不咳不嗆。她牢牢記住,自己壞透了。
「敗類?你以為我是做什麼的?」
慕情審視他,一身發亮的黑色皮夾克,帶著邪氣的眼尾眉梢,這個好看男人能做什麼?牛郎?
慕情來不及回答,一個帶著幾分醉意的男人突地湊近,帶著濃烈酒氣的嘴巴在她面前打開,猥褻的舌頭當眾舔舐嘴唇。
「五千塊賺不賺?」男人湊近問。
挺挺胸,慕情告訴自己不害怕。斜望老K,他雙手橫胸,好整以暇地看戲,沒英雄救美的意思。
不救她?好啊,她自己來,反正這裡人那麼多,她不信對方敢對自己怎樣。
胸中一句句不害怕,色彩繽紛的臉龐鼓上勇氣,但兩隻腳卻在桌面下抖個不停。
抓起酒杯,她將酒全數灑在對方頭上,「你破壞行情了,五千塊想買我?哼!拿鏡子去照照你的豬頭吧。」她冷冷回話,表現得像個久歷江湖的落翅仔。
「臭婊子,老子看得上你是你的造化,五千塊買你,我還嫌髒、怕病咧!」說著,粗厚手臂便往她身上招呼。
凌厲定在阿K眼睛裡,帶著嗜血的凶狠表情踩上前,他先對方一招,折手扭肩,將鬧事男子的頭緊緊抵壓在桌面,痛得他雞貓子怪叫。
「你是誰?報上名來!」男人掙扎。
要他報名?哼!不要命的傢伙,手一推,他將對方推進就近的這景陶缸中,清醒清醒。
「下次欺負女人前,先看看左右有沒有男人。」
阿K的冷酷嚇壞對方,那氣勢……不是平凡男子所擁有……
「將他帶出去,好好招待。」阿K使個眼色,幾個彪形大漢立刻將鬧事者架出戶外。
眨眨眼,慕情懷疑,他是她認識的那個痞子?她拉下他的肩膀,看清楚他的臉……嗯,剛剛是眼花?不對,她才喝幾口酒,醉?還早!
「你是這裡的老闆?還是……懂了,你的工作是黑道大哥。請問,女人可以加入黑幫嗎?是不是要殺人立信,才能進入幫派?」
醉漢被抓出門「請客」,慕情膽子大了起來。
「你不怕我?」
有趣,她和自己認識的名門淑媛完全不同,正常人在瞭解他的真面目後,反應通常是退避三舍。
「出來外面混,什麼都怕,要混什麼?」慕情輕笑,學足浪女口吻。
夠壞了吧!要是爸爸看見這樣的她,會不會再對她多說幾句話?
「有道理。」
阿K冷不防一笑,不痞、不邪,反而帶了幾分嚴厲!
說不出來的感覺讓慕情張口結占。
說實話,他不喜歡慕情的門氣,更不喜歡見她墮落,她的蠻不在乎、無所謂和好女人所沒有的勇敢,皆沒道理地觸怒了他。
怪哉!不是才覺得她的勇敢有趣嗎?不是只對貓女感興趣嗎?為什麼她表現出落翅仔的樣子,居然嚴重影響他的心情?
他轉身,欲離。
「等等,你說過要告訴我有關老皮的資料。」拉住他的手,慕情不放人。
「你迷戀老皮?」他反問。
「沒錯。」
「為什麼?」
「不為什麼,迷戀就是迷戀了,沒有道理好講。」
「調查他做什麼?」
「我要嫁給他。」
「他不會娶你,他出生名門。」
「又如何?」她家的門扇,鐵定也是出自名家手法。
「只有我這種黑道小角色,才有閒時間英雄救美,他恐怕沒心情,也沒時間陪你玩愛情遊戲。」這次他頭也不回,率先轉身離開。
他不說?沒關係,她說過,她會去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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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情,你就不能穿正常—點的衣服出門嗎?」
是多日不見的母親說話,慕情沒理人,繼續往前。
「你要不要照照鏡子,瞧瞧自己是什麼樣子?跟阻街女郎有什麼兩樣?」
媽媽在慕情前腳跨出大門前拉住她,慕情回頭,臉上的唯一表情是不耐煩。
「什麼叫作正常?像你這樣嗎?心情好的時候打牌:心情不爽的時候打慕心。不高興不敢當爸的面發洩,一味委曲求全,以為自己很可憐、很了不起,以為自己是二次世界大戰時期的阿信?」
慕情掛起濃妝面具時,出口不敬變得容易。
「你在批判我?」她不敢相信,一向溫馴乖巧的女兒會用這等態度待她。
「批判?我哪有權利批判誰?是你要求我正常的,問題是我找不到『正常』的範例來學習。爸活在一段死掉的愛情裡面,永世不得翻身,只能從慕心的容貌中懷念舊愛,從寵溺慕心的行為裡獲得短暫滿足。不正常的爸爸、不正常的媽媽,我們這個家庭誰是正常的?」慕情咄咄逼人。
「住嘴!」媽媽撲過來,—巴掌打在慕情臉上。
第一次挨打,慕情搗住熱辣辣的臉頰,不怒反而冷笑,
「或者我該學慕心,成天下說話,把自己關在房間裡面搞白閉。被打的時候,用耶穌的寬容精神來赦免你,騙自己一切都是宿命。對不起,我們家不正常,如果我太正常,我會看不起自己。」慕情冷言。
這些話她從不想講,不想傷人,那根本不是她的性格。
慕情清楚爸爸的愛是情非得已、是苦衷、是誰都改變不了的問題,也知道媽媽的殘忍,是讓爸爸的愛情一點一點逼出來的……
說這些刻薄話時,她的身子在發抖、她的心在打寒顫,她也恨自己去說傷人惡言呀……可是,她是掙脫不了枷鎖的困獸,頭一轉,慕情不想面對自己。
「慕情,這是我把你養大得到的報償?你竟是用這種方式來回報我的?」
媽媽追到她身前,兩手握住她的肩膀,逼女兒面對自己。
「我們總是用你不想要的方式來回報你,對不對?爸爸辜負你的愛情,我辜負你的期待,慕心辜負你的寬容,我們這個家真是個悲劇!」她啃噬自己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