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林!這女孩一直在出血!」祭前禈抱著女孩跳下車,對美婦嘶喊,長腿快步走進屋宇內。
「奶奶,」羅憫熄了引擎,下車。「那女孩……」
「先進屋。」美婦將花束交給羅憫,邊說邊移動腳步。
羅憫抱著花,關上庭院木門,跟著進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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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林的屋子,可說是祭家海島上的醫療中心。這海島高原,上上下下,任何嚴重傷病,到蘇林的屋子準沒錯。
多聞記得剛回祭家海島那天,父親多威帶著她,駕直升機,降落在大草原上,螺旋槳掀起的氣流與綠草混為一體,飄搖成一波波浪濤,那是她第一次見到綠色的海,真的綠色,澄淨透徹,蒼翠無比。天空漫布著蕾絲花飛舞,她在草海裡奔跑,驚奇地發現那幢白色屋宇,像是綠色海洋中的珍珠。父親牽著她,走進那屋子。屋子客廳的白色牆面,鑲大理石腰線,浮雕大窗穿鑿在牆裡,俯對中庭。晶瑩粉嫩的榮冠花簇,擠滿鍛鐵窗台,清風吹響掛在屋瓦下的陶鈴。屋子的主人蘇林奶奶戴著綠松石耳環,髮髻綁著一條橄欖色絲巾,垂在雙肩,端麗典雅。蘇林奶奶是個醫師,貌美年輕,一點也不像是祖母級的長輩。父親說島上的人們都有絕色容姿,這裡是她的故鄉,將來她也會是一名大美人兒。
多聞天生就是個美人胚子,不管從哪個角度看,絕倫的臉蛋都是甜美嬌柔。她肌膚雪白,清湯掛面的黑亮長直髮,額前一排整齊劉海,細巧的眉,澄澈的雙眸,鬈翹睫毛,鼻挺唇紅。人家都說,她越長大越美,尤其笑起來時,神情沈斂著少女獨有的淡淡輕愁,真是揪人心疼。
蘇林坐在床緣,素手溫柔地撫著多聞的頰畔。這一年來,多聞更出落得成熟,個頭兒挑高,雖然清瘦,但身段已有個S雛型了。
「快十四了吧──」蘇林歎了口氣低語。
多聞的眼皮細微地跳動,緊閉的雙眸緩緩睜開。她上高原那一年,第一個見到的人,就是白色屋宇裡的蘇林奶奶。
「醒啦,」蘇林見床上的多聞伸手擋在眼前,那張看不出年齡的美顏,浮現和藹的寵溺神情。「光線太亮?!」蘇林起身,走到窗邊,拉上雙層紗簾,阻隔陽光灑進窗扉。「當年六歲的女娃娃,已經是個小女人了呢──」她保持笑容,回床邊,雙手環胸站著,表情神秘地說:「妳姑姑多婕去了台灣,家裡沒有女性長輩可商量嗯?」
多聞摸摸胸口,漂亮的瞳眸流轉著。她六歲那年回祭家海島,給蘇林奶奶檢查身體,也是住這一間臥房。氣氛很溫馨,她躺在床上,雙手收進被子裡,發現自己的衣服已更換過,下腹似乎貼了一塊什麼東西,暖暖熱熱地,讓她的小臉悄悄地染了一抹紅暈。
蘇林執起床邊圓桌上的茶壺,倒了一杯給多聞。「喝下這個,就會比較舒服。」
多聞撐起身體,背靠繡枕,小心地接過蘇林遞來的杯子。溫熱的飲料,顏色很深,白煙散著淡淡糖香。她輕輕吹氣,啜飲一口,滋味甜甜的,卻不單單是糖水。
「這是第幾次了?妳今年要滿十四歲了吧?」蘇林優雅地坐入安樂椅,拉拉長袍裙,交迭起雙腿。
多聞搖搖頭又點點頭,小臉被茶杯遮了大半。再過三個月,就是她十四歲生日,大約在半年前,她的身體開始流出血來。她的週期很亂,有時伴隨著劇烈腹痛。她常常在夜裡起來,洗沾血的衣物和床單,她想,這種事不好告訴任何人,獨自在昏暗的浴室裡,雙手泡著低溫的冷水,奮力搓揉被單。她從來不敢開燈,怕看見那鮮紅色澤,眼淚一滴一滴在黑暗中滑落。
「以後要是不舒服,就待在家裡。妳今早昏倒在路邊,掉到坡坎下,幸好前禈少爺看到……」
多聞抬眸呆住,芙頰更加脹紅。居然是前禈送她過來的,她覺得好羞恥,無法消化這個消息。
蘇林撫摸多聞貼紗布的額角,說:「好好休息。女性的身體是很微妙,一定要善待自己。」纖指掀開紗布,查看她的傷,抹上另一種藥。
明顯的刺痛,讓多聞忍不住顫抖起來。
「抹上這藥,就不會留疤。妳也不希望妳父親回島時,看見這美麗的小臉蛋上多個『圖案』嗯。」
「謝謝奶奶……」多聞緊握茶杯,嗓音柔細,近乎耳語。
「把茶喝完。這可以調理身體,舒緩疼痛。」蘇林將她的茶杯注滿。
多聞低垂臉龐,乖巧地喝著。蘇林放下茶壺,離開椅座,走出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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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廊上的兩個少年走到房門前停住。後頭的那一名,伸長手臂要敲門。房門突然被人打開。
「衣服換好了!」蘇林看著祭前禈。
祭前禈旋身,往一旁的長沙發坐下,雙眼注視著牆上的畫作。
「奶奶,我正要敲門。」羅憫收回平舉的手。
蘇林將房門關好,放下卷在門楣上的簾幔。
「奶奶,那女孩沒事了?」羅憫問道。
蘇林瞅著羅憫俊悍的臉龐,若有所思地理理他的髮鬢。畢竟是祭前禈形影隨行的護衛,她這個孫子似乎熏染祭前禈的氣質,渾身輻射著一股酷勁,連髮型都是與祭前禈類似的利落短髮。「前禈少爺,」蘇林轉向祭前禈。他穿著羅憫借他的黑衫長褲,衣領有銀絲線繡的羅氏家徽;十六歲俊美的臉龐上,沈凝著超齡的漠然。「你今天怎麼會出門?」
祭前禈無動於衷,目光仍對著牆上畫作,像是靈魂已經掉進畫裡。
羅憫代為答道:「前禈少爺今天打算到學校一趟,我上主宅接他,途中發現那個女孩……她流了很多血……」
蘇林淡笑。「多聞沒事。虧你是我蘇林的孫子,一點女性生理問題,就驚嚇到你啦!」視線回到羅憫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