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亞宣剛從巴黎回到台北,內心真的平靜了很多。
生平第一次出遠門到國外去,她不是為工作,而是為了散心,為此她還特地向冉飛請了假。而且一回台灣,就立即投入新片的開拍,她想很多事都可以靠時間沖淡。
說來也不是她轉了性,不再與藍京介聯絡了,而是她在出國這段期間冷靜細思後,深知愛不能勉強這道理。
尤其當她努力了這麼多年,仍然得不到任何回應,明明他所喜歡的人並非像她這樣的人,而她又老是繞在人家的視線之前,久了不說惹人嫌,連她都愈來愈看不起自己了。
選擇不再打擾他,剛開始做時,她的心很苦澀,好幾次忍不住想找他時,都是靠意志力度過去。當然,漸漸的,她相信她會習慣的。
人們不都說時間可以沖淡一切嗎?
在這一段想要有所遺忘的歲月裡,黎亞宣全心投入工作,只是人算不如天算,她想要避開的人,竟然也出現在好友江芷薇的婚宴上。
宴席百桌當中,其中一桌正熱鬧滾滾的作鬧洞房前的暖身運動,猛灌新娘新郎酒,看起來應該是新郎的大學同學。
黎亞宣隨意掃過那桌客人,心頭猛然一顫,那不是藍京介嗎?
不會那麼巧吧?他也是新郎的同學?
未到散場她即先行離開,一個人踝踴獨行於敦化北路上,正在出神冥想之際——
「亞宣。」聲音很輕,很近,很熟悉。
黎亞宣回過頭一看,「京……京介,這麼,你也在逛街嗎?」她語音微顫,說不出來的緊張。
「不是逛街,我在跟蹤你。」
是的,他們已經快兩個月沒聯絡了。
這些日子以來,藍京介十分不習慣,他好幾次打電話給黎亞宣,對方不是說她請假,就說是出國去了,以前他未刻意留下她家裡的電話,因為他總是對她的感情漫不經心。
但是不論他如何的拒絕,她還是會出現。
直到最近,她好像失蹤了似的,本來他想:這樣也好,這不就是你一直希望的結果嗎?現在人家正如你意的消失了,為什麼還會悵然所失呢?
他的心情是矛盾的,當擁有時,可能不會注意對方的美好,但是當失去時,卻又想念萬分。
而這就是人性。
這段期間,他想亞宣的時候多,想英若的時候少,又意味著什麼呢?
也許被人愛著是一種虛榮吧。
黎亞宣猜想著,莫非剛剛在宴會中他也看到她了?
一定是的。
「跟蹤我?需要嗎?以前好像都是我在跟蹤你。」她說完後自嘲的笑了笑。跟蹤他,只是一種比喻,有些反諷自己從前的一往情深。
藍京介主動提議,「不介意今晚作個伴,陪你找尋靈感吧?聽說冉飛最近有個新片子要開拍。」「如果我說介意,你會消失讓我清靜嗎?」
「怎麼了?我們不再是朋友了嗎?」為何她會如此反常,不同以往?
黎亞宣冷靜的回首,「最好不要再做朋友了。」
「怎麼了?」
她回過頭定定的看著他,「你今天只會問我怎麼了嗎?」
藍京介有些被她驚嚇到,因為她未曾用這樣的口氣同他說過話。
「我只是想知道,你為什麼不要我這個朋友了?」
「理由很簡單,那就是我不想和你糾糾纏纏下去了。」
「為什麼?」
又是為什麼。
「我愛你時,你問我能否不纏你;我說不想和你糾纏下去時,你反問我為什麼,那麼我想請問你,你問的這問題不是前後矛盾、十分可笑嗎?」
藍京介被她這句話弄得啞口無言,別說她覺得矛盾,就連他也被自己給弄糊塗了。
「我只是不想失去你這個朋友。」
黎亞宣被他那有些心碎的表情給深深的吸引,她的決心還是禁不住見到他的痛苦,於是說:「好吧,那就做你的朋友,如果這只是你想要的,我可以配合。」
對她,藍京介剎那間有種失而復得的感受。「相信我,我們會是很好的知己。」
「別對我要求太多,能成為朋友已是我目前最大的挑戰,請你別對我做太多的期盼。」
若只是普通朋友的關係,她不知道她能否拿捏得恰當,也許需要練習吧。
「既然我們是朋友,那就由我送你回家。認識你這麼久了,我還不知道你家住哪裡呢?」
這是練習的第一步,只是普通朋友,不能再有其他的幻想了,她會試著控制自己的情緒。
*** *** ***
瞿莫臣在怡康大門口等著梅英若下班。
「你別躲著我,如果你不想太多公司同仁看見我來找你,就到我車裡去,與其在這拉拉扯扯到最後還是必須妥協,不如現在立刻進去,你自己選擇。」
她選擇後者,因為現在整幢大樓的人都從公司湧出,她真是不想令太多人見到,因為光是想到要面對那麼多人的詢問,她想來都怕。
進了保時捷,瞿莫臣盡速駛離。
一路上,兩人都無言。
「怎麼不問我準備帶你上哪去?」
梅英若看著窗外街景回答,「隨你想上哪去,就算問了而我不願意去,你會讓我下車嗎?不會的,對不對?」
他冷笑一聲,「你說對了。」
保時捷行駛了大約十五分鐘,停在「蔚藍海岸」的店門口。
她見到項得有些吃驚。
「『蔚藍海岸』原來是你開的。」
項得多年來的人生歷練,也將他鍛練成一個渾身上下散發品味與自信的男人。
「是啊,英若,好久不見了。」
他是瞿莫臣的好友,也是她的好友,因為他們來自同一家孤兒院的背景,多年不見,他仍是放蕩不羈、玩世不恭的模樣,沒有女人留駐過他的心湖。
「阿得,你倒是改變不大。」見到老朋友,她放下心中的戒心,不那麼緊張了。
「坐這吧,這是你老公每回來總愛坐的位責。」
就是那張靠角落的位置。
他吩咐廚房弄了些小菜,親自調了兩杯酒,遞到兩位賓客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