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蘭城的女子生性奔放豪情,不受禮教束縛,大膽熱情無所不談,對於喜愛之人也勇敢示意,從不在乎對方能否消受得了,與中原女子的含蓄矜持完全不同,大方得令人頭痛。
以江湖兒女的豪氣而言,她的言行不算造次,甚至可以說是直率坦然,是一個值得深交的性情中人。
可是她用嬌柔的語氣低呢愛意,眼波含秋地投以柔弱嬌羞,那份深情濃意盡鎖在憂愁的眉間,一副委曲求全的病態叫人好生不忍,讓見者無不想多給她一份疼惜。
「公主金枝玉葉莫要折煞小民,小民不才蒙你器重,理應盡心盡力的為你醫治。」他避談兒女私事,神情自若地當她一時病糊塗了口出憨語。
桃花債可別欠下太多,他自詡君子不做風流唐寅,娘子一人足足有餘,鶯燕繞身徒增麻煩,他自認為沒本事擺得平。
「柳神醫,你今兒個怎麼特別客套?是我招待不周還是你心有旁騖,不若平時的自在。」她溫婉的說著,落寞的眼低視那雙離她甚遠的大鞋。
「公主切勿誤解,實因愧疚在心,醫治經年未見起色反累貴體疲乏,實是小民之過。」再醫不好他這神醫名號也該摘了,免得惹人笑話。
薩哈娜的眼底微見霾色,一閃而過的讓人以為是心口揪疼。「神醫言重了,都是我這病弱的身子拖累了你……咳!咳!我真是沒用……」
她滿臉急色的想下床向他一靠,身形搖晃不勝嬌虛,手扶著床柱行徑有點浮躁,剛一動便嬌喘不休的需要人扶持,落花般嬌態引人欷吁,稍有憐惜之心的人都會想上前扶她一把。
怪的是公主身邊的侍女少說十來個,見她有危居然沒一人出手相攙,各做各的事無一絲緊張,彷彿沒瞧見她臉色慘綠,急喘得如失翼的幼鷹,啾啾地往下墜落。
倒是一個陌生的侍女放下手中的銀盆「輕輕」一扶,愕然的公主不知是身體不適或是忽然吃痛地擰眉一呼,眼神兇惡的憎視那只不該出現的手,心裡想著是誰讓她進來的?
「咳!公主應以鳳體為重不宜下床,醫者醫病難免力有未逮之處,是小民的才疏學淺並非公主之過。」以輕咳掩飾笑聲的柳縫衣一臉溫和的拱手致歉,眼底流光跟著一道清冷身影轉動。
在聽見冷面侍女那句「殃國殃民」的低語之後,他臉上的笑意更濃了,明白這句話轉個彎諷刺他是禍水,男子若生得俊一樣烽火連天,因為女子的妒恨比君王的弒親奪權更為可怕。
不過他的笑看在樓蘭城長公主眼中卻別有深意,心花一開的羞紅粉頰,眉目挑情的瞧著他不放,憔悴的病容輕染上血色。
「若是你能長留宮中與我作伴,相信我的病很快就沒什麼大礙了。」她說得夠白了,就是要留人。
「美人恩。」
柳縫衣的一口氣差點梗在咽喉裡吐不出來,似笑非笑的以手掩口故作思索的模樣,眼角斜睨剛走過他身後突然用針紮了他一下的冷面侍女,而且她用的是他剛收妥放入針盒的銀針。
「公主的病雖然反反覆覆難以根治,但只要靜心休養不致危及性命,太醫們的盡心盡力才是功不可沒。」唉!最難消受的是美人恩,她怎會認為他樂在其中呢?
他是在苦中作樂呀!
「柳神醫何必說些安慰人的話讓我安心,我這一身病我自個兒清楚得很,沒有你真的不行。」宮裡的大醫都老了,眼花目濁的養老領干俸。
她深深感慨宮中無名醫,全是些沽名釣譽之輩。
薩哈娜公主有著樓蘭人特有的修長身段,體態健美,五官深邃充滿異國女子的風情,揚唇一笑牽動撩人的姿態,那薄如輕紗的衣裳兜不住呼之欲出的酥胸。
以一般人的眼光來看她的確是一位令人急欲獨攬的美人兒,除卻其尊貴的身份不說,光是容貌和柔弱的嬌態就足以讓人如癡如狂,奮不顧身的為了獲得她的垂青而做盡一切傻事。
而被攔在未央宮外忿忿不平的莫宛兒則是另一個令人癡狂的女子。
在樓蘭城大家都知道她們倆是美女相嫉的死對頭,而樓蘭城第一美人的頭街只有一個,所以各有所美的兩人明裡暗裡不知爭鬥過幾回,至今還未能分出勝負,只有她們自己才會說自個兒是第一。
「公主是病急了才覺得小民的醫術過人,所謂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若不是非我不可的話,公主的病體早就痊癒了,何須百般受苦地尋求良醫。」人若自知病況何須大夫,對症下藥即可。
她的病會有他明瞭嗎?即使醫者父母心也不免感慨萬千,縱有神仙妙法也難醫心病。
「柳神醫不能為我留下嗎?我真的非常需要你的幫助。」她眼神急切的流露盼望,未語先有情的凝望著他。
柳縫衣看了明明沒事做卻四處走動的冷面侍女一眼,心裡微歎的說道:「醫天下蒼生乃小民所願,時局紛亂百姓何辜,總要設身處地的為他們著想一番,有更多身患重病的人需要我伸出援手。」
「就算為了我也不成?」薩哈娜露出淒迷的表情哀求,楚楚可憐的模樣像失群的雪貂充滿哀傷。
他搖搖頭,開始收拾藥箱。「公主貴為千金之軀自有群醫照護,而黎民百姓卻有萬萬名,怎能貪一時榮華枉顧遍地哀號的聲浪。」
「那就讓宮中太醫出宮義診吧!相信小病小痛他們還應付得了,不用你舟車勞頓的四下奔波。」她的意思就是不放人,堅持要他養尊處優地待在皇宮內院陪她共度晨昏。
即使她表現得溫柔婉約、嫻雅淑靜,但身為皇室嬌兒的驕氣仍流露言行之中,不知不覺以公主的身份自居,視她所給的榮寵理應接受,不該有反對的聲音出現才是。
薩哈娜的美讓她習慣予取予求,她從沒像現在一般使盡心機的想得到一個男人的心,縱使她對他的在意不如外人所知的深,純粹為了賭一口氣不願輸給對他誓在必得的莫宛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