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過了幾日,綠竺漸漸能下床行走了。
人們說,心情好,病自然就會好。她覺得自己能這麼快康復,正是應了這一句話。
這段日子,她的大表哥天天來陪她,送她好吃的好玩的,與她說說笑笑。這是從未有過的事,也是她從前盼不來也不敢想像的。
有時候,她躺在床上午睡,他就坐在床邊的躺椅上,給她唸書上的一段故事。
念著念著,他的聲音漸漸低下去,她偷偷睜開眼睛,發現他倒疲倦地先睡去了,秋日的陽光通透亮潔,映著他的俊顏,呈現無比溫柔的感覺。
她總覺得,現在的大表哥比起從前來,似乎有一點不同。但究竟哪兒不同,她也說不明白。大概,從前他太冷淡了,這會兒忽然對她如此關懷備至,反倒讓她受寵若驚。
為什麼他會有這樣的轉變?她想,也許是因為她受傷吧?世人對於病患者總是寬容的。
她慶幸自己受了傷,雖然,受傷之時的情景她不太記得了,但那又有什麼關係呢?
今天,她格外高興,因為大表哥竟主動提出要帶她去香山看紅葉。
聽說香山的楓葉紅了,她早就想去瞧瞧,這心事不知怎麼被他窺知了,於是主動提出了這件事。
綠竺滿心歡喜,一大早就打扮妥當,等著他來接她。
後腦在被洋人大夫縫針的時候,給剃去一大片頭髮,這會兒,她特別吩咐杏兒找來假髮,在癒合的傷口處盤了個圓髻--為了他,她不能失去自己的美麗。
他準時而至,微愕地上下打量著她,彷彿第一次注意到她的美麗。而微愕之後,便呈現一種滿足的表情,輕輕笑了,像是明白了她的特意裝扮是為了誰。
隨後,他們乘著馬車往香山去,待到山路崎嶇處,便下了車,由他攙扶著她,緩緩往紅葉繁茂處走。
「好美哦--」綠竺望著雲霞般的樹梢,發出輕輕的感歎,「表哥,還記得好多年前我們也來過這兒嗎?」
「什麼時候?」赫麟一怔。他當然不可能記得,因為那應該是屬於她和大哥的記憶。
「你不記得了?那一年我們陪姨媽上山燒香,在前面的那座尼姑庵裡,你我各許了一個願……」綠竺露出失望的表情。
「哦,記得,妳一提我就記起來了!」赫麟強裝鎮定,呵呵笑。
「那你還記得當時我問了你什麼嗎?」
「呃……」這個問題把他給難住了。
「瞧瞧,你說過的話我每一句都記得,我說過的話,你卻一句也沒放在心上。」她歎了口氣。
「妳現在再對我說一遍,我發誓,從今以後,不論妳說什麼我都記得。」他扶著她肩膀的手緊了一緊。其實,從前她說過的話,他又何嘗不是每一句都記得,只不過,她不知道罷了。
「當時我問你,神佛會不會向別人洩漏我們許下的心願。」綠竺雙頰微微紅了,「你回答,神佛無口,自然不會洩漏。於是我又問,假使神佛無口,那麼我許下的心願祂如何幫我實現呢?」
「妳許的到底是什麼願?」赫麟好奇。
「當時你也這麼問,」頓一頓,她忍住羞怯,忽然抬起眸子道:「表哥,我現在可以對你說了。我希望神佛能告訴你,長大之後,我一定要成為你的新娘。」
她並不祈求神佛助她成為心上人的新娘,只是叫神佛告訴他,她長大後「一定要」。一向纖弱斯文的她,在這件事上,卻有如此無比堅定的決心,讓赫麟微微一顫。
這段日子喬裝大哥,他並不覺得如何委屈,但此刻聽到這話,卻忽然感到心酸。如果,她這份堅定的愛意是放在他的身上,那該多好。
但他知道自己沒有希望了,不僅因為她意志堅決,也因為她和大哥之間並非完全沒有機會再在一起。
大哥至今尚未與海瑩格格圓房,那場轟動一時的婚姻淪為親戚間的笑談。
大哥說,他這樣做,是為了反抗獨斷獨行的阿瑪,為了讓大家知道阿瑪一手包辦的並非良緣。而海瑩格格一心想回到洋人的地方去,所以願意配合著大哥的計劃,整日假扮惡媳,把王府上下弄得雞犬不寧。
這對新婚夫婦之間,沒有感情,只有共同的目標--一紙休書!他倆為了這紙休書,正在努力尋找鬧翻的理由,等待分道揚鑣的那一天到來。
倘若那一天真的到來,那麼,大哥大可重新迎娶綠竺。到時候,宣親王得了一個好媳婦,綠竺也遂了多年的心願,豈不兩全其美?
到時候,夾在中間的多餘人就只有一個了--他,赫麟。
想到這裡,他不由得歎了一口氣。
「表哥,你不開心?」綠竺失落地瞧著他,「你不希望我成為你的新娘?」
「哪兒的話?」他心疼地摟住她,「我求之不得呢……只不過,怕自己沒有這個福氣。」
「表哥,現在我們已經訂婚了,還有什麼好擔心的?」她睜大懵懂的眼睛。
他澀澀一笑,並不答話,只說:「來,走了這半天的山路,妳也累了,先吃些點心吧。」
「點心?」綠竺不解地瞧瞧他,並不見他帶有什麼點心。
只聽他忽然擊了擊掌,樹後走出一隊奴僕,紛紛提著籃子,扛著几案。
奴僕們捧了張斑斕的虎皮,鋪在冰涼的路面上,立起几案,扶綠竺坐下。又過了一會兒,他們自籃中取出各色小點心,核桃酸、松子糖、棗泥糕、玉蘭片……都是綠竺喜歡吃的,用精緻的白色瓷碟盛著,一一擺開,小小的几案都快擺不下了。
不遠處,還有一個火僮,蹲在從不知哪兒變出來的鐵爐前,舀了山中清泉,正欲煮水泡茶。
「哎呀呀,這些人是打哪兒冒出來的?」綠竺笑。
「他們一直跟在後邊呢,怕打擾我們賞紅葉,一直沒出聲。」赫麟答。
「都是王府裡的人吧?」瞧著面生,不像董府裡的奴僕。「扛著這好些東西爬了這麼遠的山路,會不會累著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