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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6 頁

 

  出了頹牆。

  枯葉被踩碎的{z聲越發靠近,是誰?

  「散步賞月一個人多無聊,下次要記得約我,雙雙對對才有意思,啊呀,別瞪我,帶我出來,好處多多,你有說話的伴,要不然,多個我,幫你打狗趕蒼蠅也不錯。」他故意放重腳步,就是不希望嚇到她,不過效果顯然不好。

  被他從漫無邊際的情緒裡拉回現實,誰都會猛然驚嚇,嫘兵兵一張小臉繃得死緊,如畫的眉揉成了結。

  「不要這樣啦,我是好意耶!」就穿一件薄褂的闕勾嘟著嘴,一副好心被雷親的委屈模樣。

  他本來就長得頗入人眼,一雙勾人大眼,怎麼看怎麼無辜,就算做了天大錯事也不會有人忍心責怪一下。

  「懶得理你。」

  嫘兵兵無心陪他磨牙,埋頭走開。

  「理我啦,晚上吃太飽,我睡不著,我陪你說說話,幫助消化,這樣一覺好眠,要不然,你氣不消,鬱結心底容易生病,生了病,我會心疼,何必跟自己過不去?」

  「你可不可以不要說話?」誰來還給她安靜?

  「普天之下,不管幾隻腳的動物都可以吞下肚子,可是話要吞下去,食言而肥不好唉。」他就是能扯出一大篇的歪理來。

  嫘兵兵豁然回頭,俏臉上儘是氣憤,她握緊拳頭,這些日子以來隱忍的情緒藉機爆發了。

  「你夠了沒有?從來都不問人家的意願,只知道一廂情願地死纏爛打,我再也不想見到你了,走開,你走開……」她死命捶闕勾的胸膛,密如雨點的粉拳沒有控制氣力大小,想趕走他。

  她的捶打不痛不癢,打在闕勾身上,他清楚地看見她隱忍的情緒,握住她的粉拳,怕她傷害了自己。

  「那個男人不適合你,你心裡因為明白才心痛,是不是?」

  嫘兵兵羞憤交加,連一個外人都看出她高攀了左書獃,不顧自己的手還在闕勾掌握中,她決然抽回,臉色鐵青地跑開了。

  她跑出長長的小徑,自燈光明滅的巷子轉出來,正好碰見左家兩盞掛燈下那送客出來,正準備要進去的左夢言。

  嫘兵兵轉身要逃已經遲了。

  「兵兵?」

  身著錦衣的左夢言手長腿長,馬上來到她面前。

  嫘兵兵低下頭用髮絲掩住方纔的淚痕。

  他的身體散發出微微的酒味,在風漾的夜裡飄蕩,似有還無地鑽進嫘兵兵的鼻間。

  銀河星疏,涼風吹起兩人的衣角,多日不見,竟然無語。

  「恭喜你高中狀元。」笨拙地整理自己紊亂的髮絲,繼而想想,何必多此一舉,她頹然地放下了手。

  「不客氣。」

  「我走了。」她轉身欲走。

  「等一下,別走……」想阻擋她的去勢,階梯踩空的他眼看就要摔個難堪了。

  習慣使然,嫘兵兵飛身搶救,支起他,讓他倖免於摔得鼻青臉腫的難看樣。

  「你……又救了我。」他似乎一直都處在被她拯救的情況下。

  「家常便飯了。」咦,她的手抽不回來。

  「雖然於禮數不合,今夜我有些事一定要對你說。」藉著酒意,左夢言急欲出柙的心情有了開口。

  「你別文謅謅的,有什麼話直說吧。」是不是跟闕勾混了好些日子,她也跟著變粗俗?稍微咬文嚼字都覺得礙耳了。

  所謂近朱則赤、近墨則黑,現在的她是距離淑女之路越來越遠。

  想起來都要歸咎闕勾那粒黑炭每天在她身邊滾來滾去,她不黑才怪。

  又想起他,可惡的陰魂不散!

  看著嫘兵兵對著天空叫囂的模樣,左夢言雖然覺得有趣,但他發現剛才用心說的話極可能被她當成了耳邊風,心情霎時錯綜複雜起來。

  「兵兵?」不要緊,再接再厲。

  「嗯?」

  「你最近過得好嗎?」該糟,他想說的不是這個。

  「好。」她找回自己原來的模樣。

  「那就好,其實,我是想告訴你,不管以後我是不是娶了妻子,你還是我心裡最難忘的那一個。」中了狀元,婚姻的自主權便已旁落,他必須挑一個門當戶對的千金小姐當妻子,當然,兵兵要是肯委屈做二房,他會愛惜她如命的。

  「你說了什麼?我剛剛沒在意,再說一遍好嗎?」她真的沒聽懂。

  沒有青天霹靂,沒有捶心裂肺,只是心裡頭有個縫隙灌進刺骨的風,讓人覺得有些兒冷。

  「從小到大,不用說我也明白你對我的感情,可是我現在身份不同了,婚姻不能任性地自主,前日,有許多人拿著婚書來求親,我爹娘已經替我答應了樞密史的婚事,等我走馬上任便擇期完婚,我希望你可以跟我一起赴京城,雖然我不能給你正妻的名位,但對你的疼愛我一分都不會少的。」

  白雲侵古道,孤心候蘿徑,無計留春住,寸心千萬灰。

  為了自尊,忍著心中微微的疼痛,她抬起臉難以自已的低語:「看起來你什麼都算計好了。」

  「你是答應了?」

  嫘兵兵神情冷峻地搖頭。

  「我不管你娶幾房妻妾都是你家的事,我不會是你的妻,自然也不會成為你的妾,我知道自己的本分,也清楚自己想過的日子,道不同,難為謀。」

  每個初懂情事的少女,芳華的年紀裡或許在心底都藏著一個夢,渴求一場美麗的愛戀,可是,一朝成陌路,心上無心心傷心,一片嗚咽話不成……

  暗濃的夜色吞噬了她看起來單薄的身子。

  第六章

  欲哭無淚,欲笑無痕,她有時候很痛恨自己太過實際的個性。

  一個人要是在想哭的時候哭不出來,想笑時笑不出來,是不是很悲哀?坐在河岸的柳堤下,煙幕朦朧,水波鄰鄰,對岸的燈光還有河上畫舫飄來的銀鈴笑聲,遙遠得難以入耳。

  恍恍惚惚地。

  很可悲,就連自己為什麼心情不好都說不出個准來。

  她到底為什麼這樣活著?深沉的悲哀漫無邊際地裹住了她。

  從小到大,她的心裡就只有左夢言,沒有過什麼山盟海誓,也從來沒想過需要,也許他們從頭到尾只是青梅竹馬,連感情都談不上,是她一個人暗戀的相思……也許,連相思也還談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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