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城西那兒跟藥店老闆多聊了幾句,怕擔擱時間,便用跑的回來。」她把籃子收好後,舀水洗洗手。
「跟妳說過多少次,晚點回來也沒關係,用不著急成這樣!妳老是這樣折騰自己,一個柔柔弱弱姑娘家怎麼受得了?」
「不礙事的,我這麼年輕,還撐得下去。而且能在京城找到落腳處,又能夠賺錢養活自己,已經很難得了,我更不能偷懶拖累大家。」芸兒白皙的鵝蛋臉上,露出一抹滿足的微笑。
「妳啊,挺固執的,林大叔也說不動妳了。」他拿了個熱騰騰的饅頭遞給她,讓她先填一下肚子。「妳一直在打聽妳大哥的下落,有消息了嗎?」
芸兒失落地搖搖頭。「沒有。」
她常趁著外出買東西時四處詢問,希望知道他住在何處,但就是沒人聽過一個住在皇宮附近、叫「康嗣」的男人。
「都找了那麼久,妳還不死心?」林二輕歎,忍不住替芸兒打抱不平。「哪個當人大哥的會這樣沒心沒肺,讓自家妹妹受這麼多苦?說不定他早就不想要妳這個妹妹,巴不得離妳遠遠的!妳又何必這樣勞祿奔波?」
在京城生活久了,他就是看過很多年輕人一旦飛黃騰達,便抵死不認故鄉貧賤親人的例子,說不定芸兒的大哥就是這種人!這年頭,還有誰能夠依靠?恐怕就只有自己了……
「不會的,他不是這樣的人!」她下意識地開口否認,但慢慢地也低下頭,沮喪地道:「就算是,我也想再見他一面,問清楚他是不是真的不要我。如果真的是這樣……我就甘心放棄,不會再糾纏他了!」
「那就好了,人就是要想開一些才行!」此時林二瞧見一名少年走了進來,便朝他喊道:「小狗子,一個早上都沒看見你的人影,你躲到哪兒偷懶去了?」
「林大叔,先別罵我嘛!」小狗子走近兩人,將手上的藥包塞進芸兒手中,無辜地解釋道:「這是怡紅樓的大姐們給我的,說是喝苦茶可以讓妳補補身子,所以,我就拿了一包回來。」
「怡紅樓?你這傢伙,才多大年紀就跑去花街柳巷!」林大叔用力拍了小狗子的腦袋瓜子一掌。
「這是要給我的?可是……我不認識她們啊!」芸兒疑惑地看著手中的藥包,沒料到那些花娘們會這樣慷慨。
「我在後門和她們閒聊時,提到芸兒姊的事,她們聽說妳身子不太好,就送我這個!」小狗子有點興奮地拉著她,神秘兮兮地道:「還有啊!芸兒姊,我終於替妳打探到妳大哥的下落了!」
芸兒如遭雷擊,突然不知如何反應!小狗子說……找到康嗣了?
「真的?」過了半晌,她才找回自己的聲音,顫抖地問。她多怕那是假的,或者是弄錯了!
「當然是真的,我小狗子沒什麼好誇口的,就是打聽消息最行!」小狗子神氣地笑了笑。「妳那個當差的大哥,聽說常在九門提督衙門出入,妳到那邊看看吧,說不定真的可以遇見他呢!」
「九門提督衙門……」芸兒將這聽來很了不起的地方默念數遍,一顆心彷彿已飛到那兒去了!
「那小子竟然在九門提督衙門當差?看來還真有兩把刷子呢!」林二聽見後驚訝地歎道。「芸兒,既然知道他在哪裡,妳就不用擔心了,趁午市前還空閒著,妳就先去看看吧!」
「我真的可以去嗎?」她猶疑著。
「當然,小狗子都能混出去那麼久,為什麼妳不行?不過無論最後妳有沒有找到他,記得回來告訴咱們一聲。」
「是呀!芸兒姊,我會幫妳做完妳的工作,妳就放心去看看吧!」小狗子拍了拍乾癟癟的胸膛,要她安心。
「謝謝你們!」她綻出一抹淺笑,心裡滿是感激,感動著自己竟能得到這些好人的幫助。
揮別他們後,芸兒像是背後生出羽翼一般,朝紫禁城附近的九門提督衙門飛奔而去。
第六章
滿心期待的芸兒,踩著細碎的步伐,沿途不斷問人,緩緩朝九門提督衙門的方向前行。
越接近衙門,原本充斥在街道上的一般百姓和商販就明顯地少了許多,周圍的屋舍更顯得宏偉華麗,人們不是坐轎駕車,就是衣著光鮮地步行,彷彿這裡是另一個天地。
終於,芸兒來到九門提督衙門前,看著聳立在眼前的厚實院牆,和有幾個侍衛把守的正門,不禁感受到一股莊嚴肅穆的氣氛。
她突然想起這裡是官府,是她連走近都不敢的地方,因為春花她們常說,官爺都很喜歡砍人腦袋,可是消息卻說康嗣就在這裡!
一想到自己經歷過千辛萬苦,終於有機會見到康嗣,芸兒便強壓下心中的忐忑,鼓起勇氣舉步跨過門坎。
「姑娘且慢。」一名侍衛伸手攔下她。「這裡是登聞鼓廳,如果妳不是要告御狀,不可隨便走進來。」
「登聞鼓廳?這裡不是九門提督衙門嗎?」她再度抬頭望向牌匾。沒錯啊!上頭明明寫著九門提督衙門的--
「這裡是九門提督衙門,但也是登聞鼓廳,審理要直接上告萬歲爺的案件。既然姑娘不是來告狀的,就快點出去吧!」
「我來這裡是找人的,我想找……」
「哪個刁民在外頭大聲嚷嚷?」門內傳來一個威嚴的聲音。「快帶這人進內堂,本官要親自審問!」
芸兒馬上糊里糊塗地被侍衛帶到堂中,然後押跪在地上,從沒見過這般陣仗的她膽怯得幾乎要窒息。
「究竟因何事在外頭吵鬧?說來給我聽聽。」
「請問官爺大人,這裡是否有一位叫康嗣的公子?」儘管害怕,但芸兒仍不得不抓緊機會,提出詢問。
她一直低著頭,但也明顯地感覺到那道投在她身上的視線頓了一下,似是訝異她剛才說出的人名。
聽見康嗣的名字,有需要這樣驚訝嗎?
「妳找他?就憑妳這小小的蟻民?」男人嗤笑她的不自量力。就連他都得要看康嗣的臉色,不是說要見便能見得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