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暗呼倒霉,居然和吳天浩狹路相逢,讓他給堵上了。一直以來,他們大多能維持以禮相待的客套,但偶爾由他眼中傳出的意淫,看得她心裡直發毛,除非必要,她不會與他單獨相處。
今日與平芯紅的相遇並非偶然,是出自吳天浩精心設下的局。為了逮著她獨處的時機,花了他不少時間。
她的身邊總是有人圍繞著,不是申叔華帶回家的客人,便是申家的管事,但是最常見到的,便是申叔華本人。
他們夫妻倆從清晨到黃昏,沒有一刻稍離。就連夜晚關起房門之後,他們仍是同室共寢,要說他們仍沒有肌膚相親,那申叔華準是柳下惠轉世。
但這是不可能的事,以申叔華過去的名聲來看,他比較像是蝴蝶轉世,流連花叢忘返。
他們之間,一定有可挑撥之處。俗話說得好:江山易改本性難移。或許申叔華忘卻了過去的自己,但是本質上他仍是他,還是那個玩世不恭的花花公子。
「表弟他能回家來真是天大的喜訊,不過他看來沒吃過什麼苦頭,倒是你為申家上下所做的犧牲,他是結草啣環也還不完。」
吳天浩這麼一說,好像對申叔華有所不滿。
要說吳天浩在申家有什麼貢獻,就是他在裡裡外外都與平芯紅站在同一陣線,支持她所做的任何決定。
當然,替她出席那些以她的女人身份不該出現的應酬場合,也是他的權責。為了迎合她,他可是硬撐得很,沒敢花名在外。
他努力到現在可不願真的付諸流水、血本無歸,結局若是人財兩失,那他可就糗大了。
「你不覺得他這一趟回家變得成熟了嗎?」平芯紅挑安全的話題說,沒對他的言外之意多加談論。
「這只是假象,別忘了他人還在失憶中,等哪一天他要是恢復記憶,故態復萌,你不就又回到以前那種以淚洗面的日子。」
這個想法在所有人的腦海裡都曾經出現過,當然也包括平芯紅,但是吳天浩是第一個將之一語道破的人。
「那又如何?」平芯紅語氣平淡,絲毫看不出她有任何的擔憂。「只要公公婆婆高興就好,我沒有任何意見。」
「你該有意見的,而且你也有資格的,不是嗎?」吳天浩情緒激動地說。
不只如此,他還罔顧平芯紅保持距離的願望,一步步向她靠近。
「別說申字號是由你手中振衰起敝,還發揚光大擴大了申家產業版圖,這全是你一個人的功勞,憑什麼他一回家便搶了你的丰采,當個現成的大老闆,坐享你的辛勞。」
與其說他是在為她打抱不平,不如說他是在為自己喪失的利益哀悼。
聽出他語氣中的怨懟,平芯紅的眉不由得攏緊。
「申字號不是我個人便能壯大起來的,是大夥兒為求一口飯吃,胼手胝足地建構出榮景,才有今日的成功。」
她不敢居功並不是因為她的個性使然,而是事實就是如此。不論是管帳簿記之人、在碼頭區出賣勞力的捆工、抑或是在田間揮汗如雨的農人,各有各的職責所在,不論少了誰,都會動搖申家的基礎。
她心心唸唸地將這個道理教導給兒子申元祿,就是不想他成為一個紈褲子弟,讓申家敗在他手上;申家出了一個申叔華便已足夠,這種能力不必克紹箕裘地傳承下來。
聽了吳天浩的發洩之後,她不禁慶幸她沒讓兒子拜他為師。在本質上他與申叔華是一丘之貉,自尊、自大,少了憐憫愛物之心。
「你是知道的,我這些年……」
沒等他把話說完,平芯紅便出言打斷他的話。
「當然在這之中你也是居功厥偉,若要說申家不可或缺的存在,那就非你莫屬。相公還真得好好的謝謝你,你不僅為商號盡心盡力,還要負起教育家寶的重責大任,都不是簡單的事。」
平芯紅將大帽子一頂頂地往他頭上戴,希望他在得意之餘能拋去癡心妄想,不用再讓她提心吊膽地怕他霸王硬上弓,時時得注意身旁的動靜,搞得她心惶惶的。
「你不知道……」
吳天浩不死心地想向她繼續告白,但是平芯紅打定了主意,不願與他撕破臉。他們還是一家人,將來得在同一個屋簷下生活,不必反唇相稽讓大家不好過。
「天浩表哥,相公該感謝你的犧牲。當年你若是上京赴考,今日你便可光大你吳家門楣,官拜不只六品,在朝中皇上效力。」
「的確,娘子說得沒錯。」
突如其來的聲音介入,嚇得吳天浩差點腳軟,卻讓平芯紅鬆了一口氣。
申叔華表現得好像他只是湊巧路過,聽到她的最後一句話。他似乎知道她的為難,一個箭步站到她身後,以身體支撐住她。
他的氣勢蓋過吳天浩,幾乎令吳天浩難以正視。也難怪,吳天浩方纔的言行是在誘拐人妻,於禮於法都不容,萬一傳了出去,他的一世英名將毀於一旦。
兩個男人的尊卑消長可見一斑。
今日的申叔華不再是扶不起的阿斗,不再如過往一般,得靠著吳天浩的掩護來為非作歹;他有足夠的見識,知道吳天浩的所作所為並非基於友好善意,而是另有所圖。
一個男子漢怎可容忍別的男人覬覦愛妻,為了捍衛所有權,他有了拋頭顱、灑熱血的覺悟,也樂意如此。
平芯紅值得他這麼做。
教申叔華的眼光看得越來越心虛,吳天浩事先準備好的說辭,在這一刻全化為烏有,腦子裡一片空白,想不出應對之詞。囁嚅了半晌,只見他嘴巴開合像離了水的魚兒,出不了半點聲音。
氣憤難耐的當口,他心生痛揍申叔華的念頭,拳握得死緊,幾乎要掄拳揮出,一拳打在申叔華俊俏的臉上。
但是他硬生生地忍住。君子報仇三年不晚,他不是曾經讓他消失了五年嗎?這一次他會確定申叔華的死亡,讓他不再有奇跡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