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申叔華沒有任何猶豫。「為了今日,我足足籌劃了五年,非要討回公道不可。」
「公道自在人心。」冰塊男田文開口。
「說什麼狗屁話。只有那些認命的軟腳蝦才會這麼想,要我就這樣算了,門兒都沒有。」申叔華自齒縫間擠出這番話。
「那你能捫心自問從未愧對任何一人嗎?」姜鼎舟一派自若地反問。
若是五年前,申叔華肯定會想也不想地回答:「沒有。」可是經歷過這些日子的大風大浪,他再也無法昧著良心自欺欺人,可他也不想不戰而降。
「若是有人想找我討回公道,我自是不會退縮。」
聞言,呂慕星用力地自鼻腔大哼了一聲,但是申叔華聽而不聞地不予理會,這個惡丫頭自有姜鼎舟去治,別與她一般見識便是。
此次回府他可是積了滿腔怒火,非得悉數傾巢而出,方能消心頭之恨。
旁人自是無法體會其中甘苦,因為被人在腦門上狠狠敲下一計悶棍,被剝光衣物,再用麻布袋套住塞入陶甕,就這麼給丟入茫茫大海,奄奄一息地在海中載浮載沉,差一點被海龍王招去當女婿。
當然,更不用說因姜鼎舟他們救了他一命之後,接踵而至的災難與辛勞,非三言兩語可道盡。
此仇不報非君子,他要那個女人知道,她的娘家有權有勢沒錯,但世上還是有是非公道,不是她可以為所欲為、橫行霸道。
姜鼎舟折扇輕擺,搖頭歎息。申叔華終究是天真的富家子弟,不知人間險惡。他已經開導他不下百次,但是他卻仍舊一意孤行。
在申叔華的分析之下,平芯紅成了居心叵測的蛇蠍美人,目的在於覬覦申家的產業,並與她的父兄策動了綁架他的行動。否則為何正巧在她產生懷孕症狀的隔日便有歹徒動手,這也未免太可疑。
但倘若事實真相並非如申叔華所猜測,躲在幕後的黑手另有其人,那麼他不僅是再次將自己推入險境,相對的也讓申府中相關人員涉險。
但是他那個頑固的腦袋想不了那麼多,早已被復仇的意念所蒙蔽。
前院裡嘈雜了起來,眾人七嘴八舌地討論著,紛亂中根本無法得知事情的梗概。但對大廳裡的人而言,這便是好戲開鑼的序幕。
所有人依據被分配到的角色整頓心情,準備在申府引起軒然大波。
* * *
春媽媽雖然盡力說明,但是平芯紅在踏入大廳時,仍不免被嚇了一大跳。
儘管相處的時間只手可數,她絕不會錯認自己丈夫的長相,就像前幾個冒牌貨,她一眼便可以看穿一樣。
歲月真是厚待申叔華,五年的分離不見他蒼老憔悴,相反地,他甚至較新婚後更加的意氣風發。當年他可以不費吹灰之力,輕鬆擄獲女人芳心,當然也包括她的;而今他的風采只怕會讓他過去的紅粉知己踩平申府門檻,只要他申三少回家的消息一流傳出去,那種情況是可預期的。
她知道該分些注意力到其它的客人身上,可光是他的出現就獨佔了她的思緒,令她無暇他顧。
自平芯紅一進門,四雙眼睛便齊聚在她的身上,各自在心裡評鑒她是否合乎申叔華的描述。
許是被他的述說影響而有先入為主的看法,令人不由自主地認為她或許有著無鹽之貌,不意卻是一名貌美的女子。
當然,與煙花女子相較,不若是與星月爭輝;但是她比艷麗絕倫的風塵女子,多了幾分令人放鬆、可以自然面對,不需虛與委蛇的親切。
不過雖然相由心生,卻也不可否認知人知面不知心。
眾人皆在等待她的評斷,到底她會如何看待這種情況。
「春媽媽。」好一會兒後,在吊足了眾人的胃口,她終於微啟櫻唇輕聲喚道。
「是。」麼春媽媽緊張地靠近。
一旁等待的僕役屏息以待最後的結果。
「請少爺去向老爺、夫人請安。備妥西跨院的『柏居』、『竹苑』留客,夫人想親自向客人討教細節。」
語畢,平芯紅壓抑住慌亂紛擾的思緒,轉身便要離去。
呂慕星卻不肯輕易就此放過。「少夫人何以如此確定這男人是你丈夫?適才連自稱看著申家少爺長大的婦人都無法一口咬定他是你丈夫,試問你是如何判斷的,憑借何種證據?」
平芯紅的唇角綻放出一抹無可奈何的苦笑。的確,她也想問問自己為何會如此肯定。
「我只能說即使他化成了灰我都認得,至於何憑何據那只有天知道。這樣的回答你可滿意?」
她話中的苦澀幾乎令呂慕星反胃,難以理解她的心情為何會如此低落。難道平芯紅真是幕後黑手?但也說不通呀,方纔她只要大叫送客,一切便可維持原狀,任他們說破了嘴,可誰會相信陌生人的話。
重重的疑惑困擾著呂慕星,她還有好多問題要問。
但是姜鼎舟尊重申叔華的作法,不想因她的多舌而壞事,連忙不著痕跡地接話:「既然少夫人如此肯定這位仁兄真是申家少爺,那咱們就叨擾府上數日,直到老夫人確認了他的身份。」
「不。」平芯紅擺出了在商行時的一貫笑容。「請各位在府中作客,一是感謝各位送人回來;二是希望各位能填補這五年來的空白,好讓家人瞭解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相信各位能諒解。若是不會耽擱到你們的行程,希望你們能稍作停留,好讓敝府略盡地主之誼。」
她的挽留不在他們的預料之中,他們還以為必須靠申叔華耍賴方能住下,這上天送來的好機會自然是不能放過。
「那就恭敬不如從命。」姜鼎舟代表眾人應允。
「慢著。」一直呆立在一旁像木頭人似的主角終於醒來。「你真的肯定我就是你的丈夫?」
在計劃中他得抱持懷疑的態度,畢竟他是對過往一無所知的失憶者。
望入申叔華晶亮烏黑的眼眸,平芯紅看出其中與過去一樣漾著嫌惡和憎恨的情緒,無論失憶與否,他真是打從心裡討厭她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