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一名丫環攙扶著個穿著艷麗花俏、珠光寶氣活像在妓院裡的女子——她的出身便是如此。
「巧芸向公公、婆婆問安。」女子象徵性的揖福,看不出是真有心。
但是未等禮行完,巧芸便以興師問罪的態度質問平芯紅。
「唷,我說姐姐,聽說又有個男人上門假認親,你非但沒將人趕出去,還說他是正牌的相公。你是依據什麼證據來斷定的?小妹願聞其詳。尤其是你和相公見面的時間,我用單手就可數盡。到底是什麼給了你這等自信呢?」
巧芸言詞中極盡譏諷挖苦之能事,即使素不相識的陌生人,也絕對不可能會錯意。
這兩個女人有著深厚的仇恨,雖然目前只在那個叫巧芸的女人身上單方面印證。
申叔華想看看平芯紅如何應付這個女子,到現在似乎仍未出現可以擊潰她的鎮靜的人、事、物。
一抹異樣的微笑綻放在她的唇角,似有若無地耐人尋味,震動了申叔華以為已經不動如山的心。
「讓我來為你們介紹,這位是經過婆婆驗明正身,確定身份的申叔華。」她的目光注視著他。「而這一位美麗的女子便是你的侍妾,為你生下一名繼承人,出自煙花界名館『萬花樓』的名花——巧芸。」
她的話像在「東松閣」裡落下雷,轟得申叔華腦海中一片混亂,不住地迴響著她的用詞——侍妾。
真是該死!他是何時有了妾室?他怎麼摸不著頭緒,更遑論讓妾室生下繼承人。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誰來告訴他?
第三章
「可惡!你不但好吃懶做,成日無所事事、游手好閒,除了吃喝嫖賭之外,你還真是一無是處。居然敢納妾!你既然打定主意要遊戲人間,何不乾脆窩在妓院酒館,不要糟蹋人家良家婦女。」呂慕星這番話說得一氣呵成,讓一屋子的男人啞口無言。
田文一貫地保持沉默,他知道自己永遠無法在口頭上佔到呂慕星一點便宜;況且她現在正一肚子火,思路更是清晰,尚未「出口成髒」已經是姜鼎舟調教有方。
誰教她最為氣憤的首推男人對婚姻不忠。讓她給碰上,光用她那利嘴,非得將對方硬生生地剝下一層皮不可。
申叔華咬牙切齒地忍住回嘴的衝動,只要起了個頭,呂慕星非得辯出勝負以正視聽,那麼就將會是一場迷糊仗糾纏不清。
姜鼎舟一個勁地任她借題發揮。這丫頭思緒敏捷,對事情的看法並不拘泥於傳統,不少時候會有出人意表的觀點出現。或許在她的剖析之下,能有令人滿意的結果也不一定。
這一家子有許多令人匪夷所思的荒謬,在這團混沌晦暗中,真理似乎無法清晰呈現。
「現在把你丟入海中還算慈悲,倘若當年你是犯著了我,我會先一刀將你喀喳去勢,再把你的寶貝丟入茅廁中,讓你撿也撿不回來,下輩子當畜牲去!」呂慕星伸出左手成手刀,毫無猶豫地猛力向下一揮。
饒是幾個世面見多的男人,在面對這類威脅時仍不免心驚膽戰,下意識地想併攏雙腿保護命根子。
「我說過了。」見她已撂下狠話,申叔華豈能再置之不理,大著膽子為自己的立場辯護。「在離家之前我是荒唐淫逸沒錯,但是也沒來得及納三妻四妾。所以從開始至今,我只糟蹋過紅兒一個良家婦女。」
呂慕星笑得陰森。「是沒錯,因為你的妾是娼妓出身,從良是在認識你之後,當然算不上是良家婦女。」
她揪住他的語病,毫不客氣地大加撻伐,說得他無話可說、招架不住。
「拜託,你也管管你家的寵物好嗎?」申叔華已經黔驢技窮,回過頭向其它兩位男性同胞求援。
沒道理光他一人當箭靶,是男人便該同仇敵愾才是。
田文一如往常地板起千年不化的冰霜臉,明白表示他明哲保身不涉入的態度。姜鼎舟正陷入沉思,無法立即反應。
「喂,姜太公,還魂 。」申叔華絕不再自討沒趣地找罵挨。
「慕,你說那個侍妾有孩子?」姜鼎舟似乎覺得哪裡不對勁,卻又說不上來。
「沒錯。」呂慕星點頭如搗蒜。「是在這個衣冠禽獸失蹤後准八個月出生的,產婦說是足月,但是有過孩子的都說虛弱得不像。更巧合的是,恰恰比他正牌夫人早三天分娩,而且她還放話出去,她所生的才是真正的申家大少爺。」
此語未竟,姜鼎舟心裡已有了譜,大抵明白其中玩了些什麼把戲。
「更詭異的是,那個孩子由正牌的當家少主母授權,教養之責全權委託給一個老夫人的親戚,給了他們名正言順的借口攪和在一起。」
「誰?紅兒和天浩表哥嗎?」申叔華脫口而出。
「不是。」呂慕星星眸翻白。「是你的侍妾和天浩表哥。」
她真想敲開申叔華的腦袋瓜子,看看裡頭到底是麵粉捏成的,還是塞滿稻草米糠,否則怎會無一竅通。
「令人匪夷所思的是沒憑沒據,何以少夫人會認同巧芸的存在,她大可以一口咬定,質疑孩子的血統;況且當年她也是有孕在身,她生的孩子才是毋庸置疑的正統繼承人。」姜鼎舟條理分明地分析著。
姜鼎舟的分析令聽的人不時點頭響應,在場的人一致贊同。
「可是平芯紅的孩子呢?不論我如何旁敲側擊,下人們總是給些似是而非的答案,倒教人摸不著頭緒。」呂慕星開始在花廳裡繞著圈子踱步。
孩子呢?眾人在心底暗問,卻沒個答案。
這家人到底在打什麼啞謎?
* * *
瞧著兒子搖頭晃腦地背書,是平芯紅最感驕傲的事。她很難相信這個慧黠的小小人兒,是她自懷胎十月所生,再從一尺餘拉拔至與她腰部齊高。說他是她的致命傷一點也不為過。
記取丈夫不學無術的教訓,她不敢重蹈公公、婆婆的覆轍;且兩位老人家有了兒子的前車之鑒,雖然極為寵愛孫子,但是在作法上仍收斂了些,不敢再讓需索無度、有求必應毀了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