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非停了停,望住身旁那一張蒼白的小臉,怒意難遏。「更可恨的是,姜士鴻在人財兩得後拋棄了我母親,並且迅速與政界大老的獨生女結婚。我母親因為受不了這連番打擊,在你父母結婚的那一天選擇了結束自己的性命。」他忘不了二十年前那改變他一生的日子!
由那時候開始,他被祖父母接去同住,直到考上醫學院。
姜玉璃聽完他的述說,久久開不了口。
他所說的每一句話,她都聽得懂。
然而,她的父母竟造成別人那麼大的痛苦,這讓姜玉璃幾乎不敢相信。
小時候的記憶在這一刻忽然紛至沓來——住在公寓的那些年中,父母很少來看她,即使少數來探望她的那幾次,也都表現得十分淡漠。
姜玉璃竟然無法開口為自己的父母辯解。
「現在,你明白我對你的感覺了嗎?」他徐淡的問出口,神情由十分敵意中透出三分同情。
也許她根本聽不懂,也許她很無辜;但這些卻改變不了他對姜家的恨意,特別是姜士鴻的獨生女。
半晌,姜玉璃忽然幽幽地開口:「對不起。」
聞言,韓非有片刻的怔忡。
原來她懂。
「我要的不是這三個字。」他冷聲回道。
「我要怎麼做,你才不會生氣?」姜玉璃明知他不喜歡自己,卻仍鼓起勇氣問出口。
韓非倏地欺近她的臉,灼熱的氣息與她的呼吸交纏。
「你永遠辦不到。」語畢,他撤回身,啟動車子往前行。
姜玉璃的心緒卻仍停留在剛才那一刻。
為什麼她的心會跳得這麼快?
是病了嗎?
沒有人可以告訴她。
第3章(2)
翌日一早,姜玉璃在起床後便摸索著走下樓。
「誰准你下樓的?」韓非冷不防地開口。
姜玉璃嚇了一跳,怔在廚房入口。
「門……門沒鎖,我……」
「別說了,過來吧!」韓非命令。
姜玉璃怯怯地摸索向前。
「坐下!」他在瞥見她摸著椅子後再度開口。
姜玉璃依言在椅子上坐下。
韓非倒了一杯鮮奶。
「給你!」他把玻璃杯交到她手裡。
姜玉璃將玻璃杯湊近鼻端聞了下,然後一飲而盡。
「這麼放心?不怕我下毒了?」韓非帶著微微的嘲諷問。
他並非天性刻薄,然而,面對眼前這個失明的柔弱女子,他卻只能以尖酸苛刻來阻止自己對她日漸心軟的心態。
事實上,他甚至開始覺得自己對她的同情幾乎淹沒過仇恨的情緒,畢竟她只是一個連親人都不要的可憐女子啊!
「該死!」他回過神來,口中發出一聲低咒。
他不該再對仇人之女心生憐憫!
姜玉璃被他突如其來的咒罵聲所驚,手一鬆,玻璃杯立即墜地,應聲而碎。
「對、對不起!」她立即蹲下身子,伸手去摸索。
「別摸!」韓非大吼一聲。
然而,姜玉璃的指尖仍被玻璃碎片劃出了一道血痕。
「該死!你不知道自己瞎了嗎?」他惡聲地斥責,卻沒發現自己發怒是因為對她的關心。
姜玉璃的心像是被針紮了下。
「我……我知道自己看不見,對……對不起!」低啞的嗓音裡夾雜著微微的羞愧。
這是她自懂事以來,頭一次因為自己看不見而有了難過的複雜感受。
長久以來,姜玉璃始終活在一個封閉的世界裡;他的出現,打破了她一向寧靜的世界,教她的心情起了難以言喻的改變。
韓非心底低咒一句,再開口時怒氣已明顯地減少。
「痛不痛?」他拉過她的手,想也不想就低頭在傷口上吸了下。
姜玉璃的身子在剎那間震了震。
「還痛不痛?」這一次他抬起頭,提高了音量問。
「麻麻的。」她訥訥地回道。
韓非微擰起眉,取來藥水為她細細抹上。他開始後悔自己帶這個麻煩回來,如今看來,被折磨的人反倒像是他。
「要貼貼。」她開口。
「什麼?」韓非雙眉間的皺摺加深。
「受傷的地方要貼貼。」她又說了一遍。
韓非深吸一口氣才能阻止自己伸手掐死她,儘管如此,他還是取來透氣膠帶為她貼上。
該死!現在他倒成了保母。
「我……可不可以去看馬佳瑞修女?」這是她下樓最主要的目的。
「不許!你必須乖乖的待在這裡,什麼地方都不准去!」他一口氣說完,便將她拖回客房鎖住。
正要離開,卻聽見門後傳來隱約的啜泣聲……
該死!
下一刻,韓非把門打開。
「還哭個什麼勁?走啦!」他惡聲惡氣地開口。
見她仍愣在原地,他索性一把拉住她的手,拖著她往屋外走。
他愈來愈恨自己了。
上車後,姜玉璃忽然小聲的提醒:「你……今天不用上班嗎?」
該死!差點忘了請假。
於是韓非拿起行動電話。「喂,阿傑,是我阿非啦!今天幫我請假。」
「你又有什麼事非得請假不可?你知道這幾天我幫你動了幾次手術嗎?」電話中,楊傑劈頭就不停的抱怨。
「你不是說過有困難儘管開口?」韓非似笑非笑地回答。
「老奸!」
「再聯絡。」說完,韓非立即收線。
「你叫阿非?」姜玉璃問道。
打從他將她由警局帶回後,她就不再怕他了。在她心底有一道聲音告訴她,他不是壞人。
韓非瞥了她一眼。「不要偷聽別人講話。」對她的態度依舊冰冷。
姜玉璃卻不以為意,心情反而比以往任何一刻都要好。
到療養院後,姜玉璃立即下車,並憑著記憶走到馬佳瑞的辦公室。
馬佳瑞一見她,不由得脫口喊道:「玉璃!」
「馬佳瑞修女!」姜玉璃幾乎是用跑的直撲進馬佳瑞懷裡。
馬佳瑞既感動又覺得驚奇,記憶中,玉璃從來不曾如此主動地表達自己的感情。
緊接著,馬佳瑞看見出現在辦公室門口的挺拔身影。
「你好,馬佳瑞修女。」韓非走入辦公室,英俊至極的臉上掛著微微的挑釁。
他相信姜家的人一定曾經向她求證姜玉璃離開與否的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