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香嚇軟了雙腿跪在地上,臉上的鼻涕、眼淚真是一團模糊。
「焱兒,你先別衝動,大夫都說尹姑娘沒事了。」
「來人啊!」他可不理會裴夫人說什麼,逕自喚來兩名武侍,指著跪在地上的雪香,氣得失去理智地吼著:「把這丫頭給我拖出去關起來,尹琳若是有什麼閃失,我一定要她付出代價,拖出去。」
裴夫人見雪香被武侍帶走,急呼呼地拉著忌焱的手臂道:「焱兒,雪香只是個孩子呀!你……」
忌焱瞠大眼睛、咬牙切齒,「她若想平安無事,最好祈禱上蒼讓尹琳趕快醒——過來。」娘?!忌焱突然微微一愣,那聲娘是在心裡喊的。
他到現在才發現,裴夫人此刻是脂粉未施的。
從他回裴府至今,他第一次見到自己的母親脂粉未施的模樣,而那模樣……老天!他從沒想過那濃妝底下的臉是這個樣子的?她的臉色甚至比「死人」還要難看,那煞白的面皮映入眼裡,教他的心不自覺地揪痛起來。
這是他的母親嗎?二十年前在揚州首屈一指、紅得發紫的藝妓——蘇翠兒?三年前怡花院的嬤嬤?
那張風花雪月的臉跑哪兒去了?
可他不是一直希望她這樣的嗎?希望有個白白淨淨、端端莊莊的母親,可現在怎麼反倒不習慣?他矛盾地想著。
「你怎麼這樣盯著娘呢?」裴夫人不安地問。
忌焱咬了下牙,像在壓抑內心的痛楚似的,面無表情地道:「回房上點妝吧!」
裴夫人這才意識到自己正脂粉未施,她倒抽一口氣,驚慌失措地旋身奔了出去。
她比誰都清楚自己沒化妝時是什麼模樣,那張臉甚至連她自己見了都駭怕!她的臉色是一天比一天白,有些時候,她甚至覺得自己體內的每一個器官都在隱隱作痛,她知道自己真的已經——時日無多了。
*** *** ***
忌焱移向床邊坐下,心疼不已的輕撫尹琳蒼白的臉頰,一顆心痛得幾乎淌出血來!
「咳……咳!」躺在床上的尹琳突然猛烈地咳了起來。
「尹琳!尹琳!」忌焱扶她靠在自己身上,一隻大手掌輕拍著她的背,用沙啞的嗓音喚著她的名。
尹琳發出一聲低喘,緩緩地睜開眼,當眸光觸及忌焱那張充滿陽剛氣息的俊臉時,憤怒之火立即在她臉上燃燒起來。
她彷彿故意要忽略忌焱臉上的擔憂與心痛,只因他派雪香「監視」她,還不准她接近裴夫人,甚至叫人在她想接近裴夫人時就把她抓去關起來。
她使勁的推開他,使得他詫異不已。
他是那麼地擔心她,可她醒來卻對他做出這種動作!
「你——咳……」尹琳才準備一吐怨氣立刻又咳了起來,咳得一張秀臉脹得紅鼓鼓的。
忌焱緊張又擔心地拍著她的背,卻不知緊張過頭的自己用了多大的力道,差點就把她全身的骨頭給拍散掉!
尹琳氣得直瞪他,撥掉他的可惡大手,嬌嗔道:「你想把我拍死是不是?大白癡!」
忌焱挺直背脊,雙眸直勾勾的盯著她。他擔心她都快擔心死了,她卻罵他——大白癡!他真不知道自己怎麼會愛上這莫名其妙的小丫頭?他在她身上看不到女人該有的溫婉賢淑,可他卻愛她愛得瘋狂!
「不要這樣盯著我看,你這專制、霸道、自以為是的臭男人!」尹琳齜牙咧嘴地湊向他叫著。
看來她不止「無礙」,還精力旺盛呢!瞧她齜牙咧嘴一副可以下床揍人的樣子,他覺得自己的擔心是多餘的。
他將眉毛扭成一直線,眸光古怪地凝視她,「請問,我什麼地方得罪你?」
「你為什麼叫雪香把我關起來?」她質問的瞪著他。
忌焱臉一冷,沉沉地問:「你想去找我娘?」
「你……你真的叫雪香——你這個可惡的渾蛋,你憑什麼限制我的行動?」
「我不希望你被我娘帶壞。」他的目光極冷。
「呵!你說的是哪門子的大笑話?怕你娘帶壞我?裴忌焱,我覺得裴夫人此生犯的最大錯誤,就是生下你這個大渾蛋!」
忌焱猛地抓起她的手,憤怒的湊在她面前咬牙低吼:「別再用那個字眼罵我,聽到沒有?」
尹琳強忍住手腕上傳來的那股疼痛,不服氣的瞪大雙眼與他對峙,「如果我是裴夫人,在生下你的那一刻,就該把你捏死!」
忌焱一咬牙,更加深了手上的力道,「她的過去你知道多少?她是個什麼樣的女人,你知道嗎?當年她拋夫棄子帶給我們父子多大的痛苦,你能明白嗎?是,她是得到了報應,她活該被那個男人賣去當妓女,可是,她帶給我的恥辱卻是一生一世的,你知道嗎?」他怒視她片刻,狠狠地甩掉她的手,撇開臉去。
尹琳因忌焱眸中的痛苦、恨意而當場驚怔!拋夫棄子?被賣去當妓女?可她為何又回到裴家?這背後究竟是怎麼樣的一個悲慘故事?而這個故事嚴重地傷害了忌焱!
「裴夫人她……」
「我不想再談她的事,你最好也不要再提起。」他凌厲的眸光逐漸緩了下來,生硬的語氣中夾帶著一絲關心,「告訴我,有沒有哪兒不舒服?」
尹琳搖搖頭卻又突然點頭。
「哪兒不舒服了?」她的點頭令忌焱緊張不安。
「這兒。」尹琳嘟著嘴,將青紫的手腕伸到他眼前,「你剛剛抓得人家好疼喔。」
忌焱又瞪她一眼,心裡實在疼惜死了,表面卻裝得不以為意,「誰教你惹我生氣?」
「誰教你不准——」她連忙收口,因為她看見忌焱眸中發出一抹危險的訊息,好像她再提起裴夫人他便會殺了她似的!
「我去拿藥酒來幫你揉揉。」忌焱冷冷地道,旋身邁出房間。
尹琳望著忌焱俊挺卻孤傲的背影,心中對那個故事產生更濃烈的好奇心,她決定不管如何,都要去瞭解故事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