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了一會,點頭。
「嗯。你對事業的渴望已超越金錢,已經不是當年那個把錢視作一切的小鬼了。」
他笑。
「其實還是一樣。一旦事業有了,錢還會少嗎?只不過,我不想老了之後除了錢,什麼也沒有。」他不否認出口己愛財如命。
將柚子剝成兩半,一半遞到他嘴邊。
「應該說,你厭惡被取代、被攆走。同樣是努力賺錢,你希望自己獨一無二,就算日後斷手斷腳,也仍然存在,不可或缺。」
張口咬下那又酸又甜又多汁的柚子,滿滿的笑容已不必說太多。他是開懷的。
她拍拍他。
「當然我們是不敢想成為像趙大爺那樣的富賈啦,可是就算開小商舖,也是老闆級人物。以後還請你多關照呀,年老闆。」
他張口要說話,卻教她頑皮的塞進了大半片柚子,兩人笑鬧了起來。他撩水潑她,嚇得她趕緊溜,繞著水井躲他,還不時把柚子皮往他身上丟。
「喂!你有沒有風度呀!怎麼可以追著我這個弱女子喊殺喊打的?是男人就該吃虧認衰!」
「哪來這道理?喔!」又被一片柚子皮打中額頭。他單手往井沿一撐而跳,竟然越過了井,飛身擋在她身前,她一時煞不住身,整個人往他懷中撞去,又是兩聲慘叫!
「哎唷,我的頭!」一定腫起來了。
「唔……我的下巴……」八成給撞瘀了。
兩人蹲下身各自撫著痛處,又疼又想笑的,一時找不出話說,只能齜牙咧嘴互望,夾著傻傻的笑。
但不知為何,笑著笑著,竟是覺得有點尷尬。
「呃……我……」不開口好像怪怪的,她張嘴發出虛詞。
他突地伸出手,像要撫摸她的發--
啊?他在做啥?元初虹胸口重重一坪,沒能反應。他不會是要……輕薄她吧?不會吧?可……行為又像……
年迴將黏在她發上的柚子籽挑了出來,無視她的怔然,提醒道:
「你頭髮沾到柚子汁液,黏黏的,都黏上一些塵土了,你今晚可得小心梳洗一番,恐怕會打結哩。」
嘎?!什麼?什麼跟什麼!
還是怔怔的看他-臉上泛起會錯意的困窘紅暈,覺得自己做了一次笨蛋,一個莫名其妙思春起來的大笨蛋。人家壓根兒沒那意思,她在怦然個什麼勁兒!
他只是……看她頭髮太髒,提醒她該洗了而已。
一股深沉的懊惱瀰漫週身,恨不得立即挖個洞把自己埋起來,再也別出來見人。
真是的……
她在期待什麼嗎?
對年迴,只是朋友,不是嗎?
她到底在期待什麼呀?
兩人之間,不可能的好不好!
至少,他對她……是無意的。
同樣十八歲,他行情正好,而她卻……已經太老。
自己更是個大呆子!呆子、呆子!
第五章 錯過
不出所料,馬吉率人前來,就是要在元家的婚宴上鬧場。一直找不到李大胖要收房的柯慧兒,今兒個她總跑不掉了吧?馬吉計畫得很簡單,就是上門鬧一鬧,鬧完,把新娘擄走。宣揚自己的威勢之餘,且能達成使命,一舉兩得,了不起。
率了八名熊腰虎背的家丁,馬吉站在元家大門口對裡頭的人吆喝:
「把人交出來!不必多說其它,我是不會相信你們說什麼'人不在這裡'的鬼話。今天要是不把人交出來,我定要鬧得你們雞犬不寧!」
站在庭院中的,自然是元家母女。相較於別人的來勢洶洶,她們顯得勢單力孤。
元大娘虛應地笑著:
「哎唷,馬大爺,什麼交人不交人的,我一點也聽不懂哪。」
「少裝蒜!你們別想偷偷摸摸的完成婚禮。有我馬吉在,今天這裡是別想娶媳婦!」不屑的瞄了四下貼著的「喜」字。
元初虹要笑不笑地:
「誰說今天有什麼婚禮來著?黃歷上寫著今天的日子又衝又克的諸事不宜,只宜出殯,誰會找這種晦氣的日子辦喜事啊?我們連家門都沒敢出了。」
今天……又衝又克的不適合出門嗎?馬吉悄聲問一邊的家丁:「今天日子不好嗎?」
家丁低聲應道:
「可能哦,我剛才一出門就跌了一跤哩。」
「剛在街口我也險些被人潑到水……」馬吉心中一驚,當下湧起了打退堂鼓的想法……但,不行,李大爺還等他送小妾上門呢。壯了下膽子,他叫道:
「不管好日還是壞日,總之我聽說你們今天就是要把柯慧兒娶進門。你們想都別想!要知道那小妞已經是李大爺的人了,你們強搶民女,眼中還有沒有王法啊!」
王法?這兩個字打他口中說出怎麼沒給噎死?元初虹撇了下唇角。
「王什麼法?你有何憑據證明我們強搶民女?你才是作賊的喊捉賊,羞也不羞!」
馬吉冷笑一聲,從懷中掏出一張憑據。
「瞧,柯家小妞捺的手印,賴不掉了吧!告上了官府,你們肯定吃不完兜著走!」
可恥,他們都知道原本柯慧兒為了還清家中債務,央馬家代為找差事,職稱是織娘。差事沒找著,錢也沒拿到,但馬家人牙生意向來是叫人先簽下賣身契,再把人剝削殆盡,用這一招不知坑了多少老實人去做白工。而今馬吉居然敢用這張契書來威脅人……
元初虹最痛恨這種牙中敗類,偏偏這些敗類往往勢力龐大,作威作福到沒天理的地步。
她上前一步,冷笑道:
「隨隨便便一個手印,就說是柯慧兒捺下的,誰知道是真是假?」
「當然是真的!不信叫她出來比對,我馬吉好歹也是宛平縣的一號人物,會做假唬人嗎?」
「會!」她很肯定、很堅決的應著。
馬吉當下氣歪了鬍子,這個平庸到沒男人肯娶的女人竟敢當面扯他臉皮,讓他下不了台,太……可恨了!
「叫她出來,叫她出來!再不出來,我讓人進去搜了!」抓狂大吼,全身肥肉抖來抖去,都要抖出豬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