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是理由,不公平!」阿福氣弱地道。
元初虹走近他,吸口氣道:
「沒有什麼不公平的。阿福,你日後若是高中進士,我會恭禧你,但我不想當官夫人。從沒哪個夫人出門當牙婆的,但我想一直做牙婆這種工作,這工作沒什麼被尊崇的地位,但事實上卻可幫人,也可害人。我想當個好牙婆,也自知做不來官夫人,還是當個市井鄙婦最自在,也許你不能瞭解,但這才是我要的。」
阿福不可思議地叫:
「當平凡人?當牙婆?這是你要的?卻不要榮華富貴?所以你寧願與他過苦日子,也不考慮更好的?」
她點頭。
「我不需要更高貴的身份,現下這樣最理想。」
她的說詞終於氣跑了阿福,就見他一張俊臉脹得飛紅,驅動馬車快步疾走,一句話也不說了。
她望著塵煙歎氣,這傢伙不會氣太久吧?
而年迴,低首看著她背影,眼眸深處暗暗思量,亦是不語。
百轉千折的心臆,逐漸篤定的浮出唯一答案,那個關於未來的種種……
第十章 永遠
年迴很忙,忙得不可開交。
疾來倏往的,矯健的身形穿梭在趙氏總商號裡。不時有人喚他、問他,這個那個的,教元初虹好生懷疑之前他是怎麼挪出時間出去與她相會的。
「年爺,高家商號要求咱們給些折扣哩,他們剛才共買了五千兩的貨。」一名管事奔進帳房。
年迴手下的算盤沒有停,打得劈哩啪啦響,在他前方的帳房小廝排隊捧著一疊疊的銀票與銀兩讓他核算。
「趙大爺還沒來嗎?」
「是的,他忙著替尚書大人送貨去,說您拿主意就好。」
「告訴高家的人,再買三千兩,送他們一盒南海珍珠,共五十顆,市值一千兩。」
「但……那不是不賣的嗎?之前那麼多商號要競價……」
年迴淡淡地笑:
「去做就是,這也是大爺的意思。」
「是。」
這一個管事退開後,又來了好幾個人。就見他腦袋、眼睛、嘴巴、手像是能各自分開發揮作用似的。元初虹好生欽服他從沒停止過的手,與不出錯的帳。
終於他算完了一堆帳。在第二堆還沒送進來之前,她立即遞上一大杯茶。
他含笑的一口喝完。
「不好意思,這裡悶,怕要讓你覺得無趣。」
「不會啊,就像在看市集嘛,只不過這邊買賣的銀兩都千兩、百兩地嚇人。」
他將已清點完畢的銀兩、銀票逐一收入一隻厚重堅實的櫃子中,仔細上鎖,才算是做完了第一批工作。
「聚集在這裡的都是南北商號,買一車又一車的貨要運回去販售。這種海外的貨,利益高,一千兩買下的物品,往往可賣到三、四千兩。」
難怪外頭那麼多人在搶購。她不解:
「那,剛才為何送珍珠?用賣的更有利益不是?」
年迴低聲在她耳邊道:
「有時一些令人垂涎的貨放著不賣,更能哄抬其身價。若放出風聲要送,便能激發他們拚命採購。回來京城這麼多天,這些上門採購的商號已從狂熱退燒到理智謹慎,這樣一來,貨品則相對的抬不高價錢,他們掏錢的意願也有限。」
元初虹瞪大眼!
「這樣可行嗎?要是我的話,才不會為了得到一顆珍珠而去買一大堆對我而言沒用的東西--」
「年爺、年爺!李家商號的五名管事吵著要見你,他們瞧見高家管事獲贈珍珠,直說你不公平呢!快!快出來!」一名管事著急的拉人就跑。
年迴也不為難,回頭對她眨了一下眼,出去了。
她偷掀開簾子一角,看到外頭年迴站在檯子上狀似無奈的宣稱如果有人採買八千兩的貨,都可比照辦理,獲贈一盒名貴稀罕的珍珠。
眾人歡呼,賣場又陷入另一波熱絡。
「那如果一萬兩呢?」一個財大氣粗的老闆問。
年迴以那張老實的臉低頭苦思,下邊的人也靜默以待,然後他吞吞吐吐道:
「我……亂送出去珍貴的珍珠恐怕已惹得趙大爺不開心了,如果……如果再送出錫蘭的錫器,那……」
那名大老闆歡呼:
「大家聽到了!年小哥作主要送錫器,都給我做個見證,珍珠與錫器,我錢老闆是要定了--」
「錢老闆,年迴可還沒敢點頭哪!」年迴一張苦臉。
大老闆揮手--
「我可不管,你放心,趙大爺那麼倚重你,不會責備你的,我們讓他賺了那麼多錢,對不對呀,各位?」
「對--」一陣歡呼。
元初虹搗住嘴悶笑。原來做生意是這樣的,也要偶爾唱唱戲呢,看他做生意真好玩。
「元姑娘?」突然有人自她身後叫她,她一愣,連忙轉身。明明帳房裡已沒有其他人了呀!四名夥計守在門口,那叫她的人是誰?怎麼出現的?
她定眼一看,是名錦衣男子,身形略微福泰,看得出是富家子弟。
「你是?」
「在下趙學文。」他微一拱手。
「見過三公子。」她很快的記起此人身份。
「不必多禮。」只消一眼便已打量完這個令年迴矢志要娶的女子。很平凡、很高挑,肌膚因長年日曬而沒能保持女人向來引以為效的白皙。這樣的女子,有何特出之處,足以吸引年迴的眷戀?真是百思不解。
元初虹溜轉了下四周,問出疑問:
「我沒注意到您進來,不知您何時--」
他笑,指向一面書櫃:
「那兒有密門。」
原來另有蹊徑運送財物,她恍然明白。
「年迴在外邊忙,要叫他嗎?」
三少伸手阻止:
「讓他忙,我找的是你。」
〔我?」素昧平生,有何好找的?啊?!還是他府裡缺工?找她就對了!
「坐。」三少在首位落坐,隨意指一張椅子要她坐。
她依言坐下,等他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