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這會兒,她舉目抬眸在這層辦公室往來梭巡著他的蹤影——沒有。
她懷疑他真是這公司的內部職員,抑是在別層樓中負責不同的部門?或根本他只是作狀的走了進來,待她乘電梯上樓後,再偷偷溜出公司?
有點口渴,她起身走到飲水機旁,為自己倒了杯白開水。前方有位男同事走近,她定睛一看,這一瞧,水也懶得喝了,迅速皺起眉頭,準備走回位子上。雷遠卻一把攔住了她。
「不要一看到我就皺眉嘛!」他說笑著,不捨她驟然離去。「我又不是長得面目可憎,會讓人看得連水都喝不下!」見她無語,他又問:「還記得我嗎?健忘姑娘?」他為她的糊塗取了個封號。
「沒忘。」她簡單的兩個字回他。
「喲!那可真難得了!」他調侃。「頭腦突地開竅啦?」
「別得意,三秒鐘內我還是可以迅速把你忘掉!」
「何必這麼費力呢?都已經把我給記牢了。」他一臉淡漠且不在意。
「你當真是這間公司的職員?」
「我說過了,不是嗎?」經過昨夜一番心態調整,他已能坦然面對她了。「你認為我是在騙你?」
「騙人不是你的絕活本領?」她如此認定他。
雷遠輕鬆的笑笑。
「奈何我誠實慣了,不擅說謊!」他感慨地說,彷彿這優點倒成了他的致命傷。
水藍輕藐的由他臉上慢慢收回眼,頭調離一邊去。
「這是笑話嗎?」她冷哼。「閣下可真幽默呃!」
「蒙你誇獎,愧不敢當!」他謙虛的齊擺雙手,不堪承受樣。
「實至名歸,用不著不好意思!」她淡漠的不看他。
雷遠把步伐逐步往後退,將身子貼靠牆壁上,靜靜的盤起臂膀打量她,用一種特殊的眼光、深思的神色,默默的瞅視她。他的眉毛半揚著,眼底升起一抹關懷的意味,他似乎在煩惱什麼,有某種不可解的情愫牽絆住他,困擾得他放不下額頭皺痕。他不說話,只因此時再沒有比沉寂更好的語言代表他混雜的情緒,他或許能控制自己表面的態度,但內心卻是他唯一掌握不住的地方!尤其面臨的對象是她,他對自己就更沒把握了。
好一會兒沒有聲音,水藍心疑的回過頭,不偏不倚迎上他深沉黯郁的目光。她感到有一股強熾的力量在支配著她,叫她不得不陷溺他迷惑的眼中,逃脫無力。他的眸子並不具威脅力,反倒有抹漫隱的溫存,悄悄由他眸中傳入她眼底,令她身不由己放柔了明眸,視線溫和了起來。而她的心房,亦從未體驗這般安詳平和的跳動感,如沐浴晴朗天空,流蕩一波屬於靜謐的、純淨的溫馨適意、恬靜安閒。
「你……在看什麼?」她忍不住問。
「你。」他簡捷說。
「你當然知道你在看我!」
「那可不一定,也許我眼睛看的是你,心裡想的卻是別人!」他直視她,眼含笑意。
她停頓了一下,眼波輕輕流轉,柔媚嫵然。
「你是說——如今你正在想……」
「想你!」他快速接口,自己都沒料到怎會這般直接話就衝口而出了,但這確實是他心中隱藏的真正情愫,怪只怪他不懂隱藏,心事全無保留的說給她聽了。
水藍被他突如其來的話嚇了好一大跳,雙眸大睜,唇瓣微啟,睫毛也不自抑的上下翕動著。
「你……又在開玩笑吧?」她半口吃的,為雙方解圍。
他也明白她心意,遂打哈哈的強自帶笑說:
「自然是咯!難道還說真的。你不會就此自作多情,誤解了什麼吧?」
「這點你可以完全放心,我不會的!」
「那就好。走,我帶你去見個人。」
「誰?」
「你的上司,我奉命帶你去見他。」他的背脊離開牆壁,又挺直的站立她面前俯望她。
「我並不認識他,他為何要見我?」
「上司見下屬還要有理由的?你只管去見他就行了。」
雷遠帶領她,乘電梯一路上到頂樓,停在總經理室門口,他轉身凝眸她。
「別害怕,他既沒多出三隻眼,也不會一張口便吞你下肚!在我看來,他平易近人得很,而且善良大方,你見著他就知道了。」
「少神經了,誰說我怕來著!」她瞪他一眼,臉色不悅。「還不快帶我進去!他不是要見嗎?」
「急什麼急!又不是叫你和他相親,還擔心他被人搶跑?」他促狹的,開啟大門邀請她入內。
水藍又瞪她一眼,踏入了室內。她環顧左右,除了他倆,別無他人。怎麼?做總經理的一定要這樣耍派頭才顯示他高人一等嗎?她起了反感,不禁嚷嚷著:
「什麼嘛!叫我來他反而不在,不會等有空時再通知我嗎?他以為我時間多啊!過分!」
「他是有事才不在,你當他去玩啊!別怪他了,行嗎?」他關上門,逕自走往皮製椅坐下。「隨便找個位子坐,別光站著不動。」
「你……」她指著他,睜大黑瞳。
「怎樣呢?」他不覺有何不對勁,攤了下手。
「就算要坐,也不能『隨便』坐在經理位子啊!快下來!」
「有什麼關係?」他照坐不誤,不聽勸告。「即使他看見了,也不會趕我下來。」
「哦?你跟他很熟?」
「老朋友,交往二十幾年了。」他故作姿態地掐指一算。
她想想,有些瞭解了。
「原來,我錯看你了!」她略有所悟,「你不是游手好閒的紈褲子弟或者不學無術的富家子!可能,你還有份高尚的職業,甚至超越了現在坐的位子。」
他瞇眼注視她,不由得打心底湧現敬佩的服氣。
「不錯,挺聰明的,」他誇獎。「依你認為,這位子誰才有資格坐?」
「自然是總經理咯!」她反應極快的。「你該不會告訴我,你正是總經理吧?」
「怎麼不認為我只是個小職員?」
「那並不符合你的氣派架勢,這兒,才是你該待的地方!」她平靜的領悟了他在公司的地位。「我該重新尊稱你什麼呢?雷總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