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沒有人多事的去擊毀她心中那道防禦的牆,她是至死也不會踏出來的。
是什麼改變了她?
誰是幕後的推手?
一隻大手在她面前畫了一道優雅的弧,指向主桌首席。
「箏公主,請上座。」
琅琊箏望向大手的主人。
是他!司徒漠。
原來如此,這就是答案了。
一匹白布放在染缸旁,要想不被染色是很難的。想必生性淡泊的小妹,就是被司徒漠硬給扯下宮斗的渾水裡。
琅琊箏背過身,對司徒漠的邀請置若罔聞。
「別費事了,我和上官韜不同,可不是專誠來討酒喝的。」她抖開軟鞭,蓮步輕移走入筵席中,每走一步便在地上甩一鞭,如女皇臨朝般高高在上的掃視在此現身的百官,銀牙一咬,露出冷笑。「沒想到,這裡有不少熟識嘛!」
叛徒!竟然背著我與三公主一派私下往來,看我怎麼整治你們!
十幾名官員一聽,慌慌張張的從位子上站起,像乞食的狗般匍匐在長公主腳下,不停顫抖的身軀與牙關撞擊的節奏完全相同。
「臣等對殿下忠心耿耿,無有二心!」
上一刻,琅琊箏唇邊還噙著優雅的笑,下一刻,手上的鞭子已經往他們身上招呼了過去。
鞭聲霹靂,鞭影縱橫,慘叫與哀嚎淒厲響起,在地上痛苦翻滾的大臣撞翻了一旁的圓桌,盛著佳餚美食的碗盤打翻了一地。
「住手!」琅琊晶以身體撲上鞭子,抱住琅琊箏的手又驚又怒地喊道:「姊姊!他們做錯了什麼?為什麼要鞭打他們?」
琅琊箏陰狠的鳳眼直勾勾地瞪住妹妹,恨得像是要將她盯出個洞來!
「你還不明白嗎?這一切都是你害的!」她絕美的臉上帶著殘厲的笑,一步步地逼向琅琊晶,像是一隻母獅逼近柔弱的羔羊:「有沒有錯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們因你而受罰,我要讓你發出的請帖變成訃聞!」
訃聞!
琅琊晶悚然一驚。
姊姊的意思是,要對今天受邀前來的官員們施以報復?
她的腦中突然一片暈眩,身體搖晃了下,司徒漠立刻來到她的身邊,健臂一伸,將她摟進自己懷裡。
「沒事吧?」司徒漠擰起眉峰,低下頭專注的審視她失色的臉蛋。
該死!他沒料到琅琊箏會挑在這個時候出來攪局,浮光為什麼不把她攔下來?
這一幕落在琅琊箏眼裡,解釋了很多事情。
琅琊箏唇兒一彎,語帶諷刺地笑了。「晶,他就是你決定爭王位的理由嗎?」
嘖嘖,一切都是為了情郎,真沒想到。
琅琊晶抬起臉,那雙向來平靜無波,只有在看人偶戲才閃現光芒的眸子,朝她迸射出一股怒意。
「這全要拜你所賜!」若不是她命人暗殺她,卻誤傷了司徒漠,她也不會決定加入戰局。
琅琊箏的笑容消失了。「這是什麼意思?」
「你不想承認也無所謂,箏姊,這是我最後一次這樣喚你,下一次我們再見面,就是相互為敵了。」
琅琊箏憤然折斷手中的長鞭。
「這是你給我的戰帖?好!我接下了!」她丟開斷了的鞭子,像丟掉再也沒有利用價值的東西,高傲地轉身。
在與司徒漠擦肩而過時,她冷嘲一句。「司徒漠,如果你想當攝政王,那你可是投錯主子了。」
司徒漠冷淡的瞥了她一眼,不為所動。「這一點,不勞長公主費心。」
「哼!」她輕蔑地朝司徒漠投去一眼,正準備帶著手下們一同離開,但此時一匹快馬馳來,飛掠過眾人眼前,直闖入席間。
是掠影。
他飛快下馬,臉色凝重的朝他們直奔而來。
「公主,快回大政宮,女皇……駕崩了!」
第六章
在母親靈前守了三天三夜,虛弱的琅琊晶在鵲兒和喜兒的攙扶下回到寧心宮。
宮裡的丫頭早已準備了一桶熱水等著服侍琅琊晶入浴。
鵲兒一面層層解開她的喪服,一面輕聲細語地問道:「公主,我去御膳房吩咐御廚給您弄點吃的好嗎?」
她搖搖頭,什麼都不想吃。
喜兒小心翼翼地打量琅琊晶的表情,建議道:「那……喝點熱湯好嗎?」
她還是搖頭,聲音因為多日沒有開口而有些啞。「我……什麼都吃不下。」
只要閉上眼睛,她就會看見母親躺在龍床上僵直的身體、浮腫的面目,讓她完全無法將那樣的臉與記憶中丰姿綽約的母親聯想在一起,然後……她的胃部就會開始不受控制的抽搐痙攣。
鵲兒與喜兒兩人交換了一眼,不敢再問,只能盡快服侍她梳洗更衣,讓她上床歇息。
沐浴過後,穿上睡袍披散著長髮的纖影,單薄得令人心驚。
「我想我們還是……去通知司徒大人吧?」喜兒憂心仲仲的詢問鵲兒的意見。
「也好。」或許司徒大人能說動公主吃點東西。
喜兒點點頭,悄聲離開寧心宮。
躺在床榻上的琅琊晶,睜著無神的大眼望著床帳帳頂,許久都沒有發出一點聲音。但是,過了一會兒後,她彷彿想到什麼似的,又從床上起身。
「公主,您要上哪兒去?」
琅琊晶沒有說話,只是光著蓮足往寢宮裡另一側的內室走去。
鵲兒緊緊跟在她的身後,看見她站在那口放著她所有收藏的人偶的大木箱前面。
自從琅琊晶與她逃出宮後,她便再也沒有碰過那些戲偶了,巨大的木箱上堆積著一層厚厚的灰。
鵲兒直覺的知道此刻的公主需要那些帶給她元氣的傀儡娃娃,於是立刻動手幫琅琊晶揭開厚重的箱蓋。
塵埃四揚。
琅琊晶卻不閃不避,跪在那口箱子前,神色急切地在裡頭翻找東西。
鵲兒試探地問:「公主,您要找什麼?讓鵲兒幫您找好嗎?」
琅琊晶沒有回答,只是發狂地翻找著。
找不到……找不到!她將所有的傀儡娃娃全都搬出來丟到地上,然後繼續跪在箱子邊翻找。
「公主……」鵲兒想喚她,但是她臉上卻有種令人不敢打擾的專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