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涼涼的吹著。
「我羨慕她。」明月突然沒頭沒腦的開口。她抓起海瑞帶著粗繭的手掌貼放在自己的臉上,「我羨慕她能夠永遠讓你記在心裡。我覺得,可以被男人永遠記住,是女人最幸福的事。如果注定兩人無法白頭到老,我會希望自己留給他最美好的面貌。」
「又說傻話了。」明月語氣中的消沉陰暗讓人不安,所以,他改變話題問:「剛剛你一直重複唱的歌叫什麼名字?很好聽。」
懷裡的人兒似乎被刺中般的縮了一下。
沉默了好一會兒,明月才幽幽的回答,「中國民謠『紫竹調』,姊姊教我的。」
「你有兄弟姊妹?」他從來沒聽她提起過。
「曾經有,後來就沒有了。因為他們先不要我,所以我也不要他們。」她聳聳肩,故作不在意的說:「我的家鄉是個很偏遠的小村子,有一年遇上歹徒來村裡洗劫,為了逃命,他們把我單獨留在野外任我自生自滅。
「那時我還傻傻的相信,他們只是暫時離開,等情況好一點就會回來找我。一個小時、兩個小時……一天、兩天、三天……一年、兩年、三年……一直到現在都沒回來過。」
她握緊拳頭像發誓般的宣佈,「人類是世界上最殘忍、最無心寡情的動物,薄情而善忘。在遇上你之前,我早就決定不再相信任何人了。」
大手化作繩索困住她,不捨得她語氣中的怨懟,在她的發槍印上一吻,海瑞溫和的勸解道:「別這麼想。也許他們也遇上難題,有不得已的苦衷,所以才會沒回來找你。」
她不回話,只沉默的思考著,過了好一會兒才說:「海瑞,你是個好人。」明月的手輕撫著他的臉頰,夢囈般的說:「不知道有一天你會不會也忘記我?」
「胡思亂想。」他敲敲她的腦袋。
「我好怕,好怕你會忘記我。」她突然激動的雙手抓緊圈守在腰部的手臂,堅持的要求,「海瑞,有一天不管我做了什麼事,不管你有多討厭我,都請你千萬不要忘了我,好不好?我怕被你遺忘。」
明月語氣中的急切讓海瑞聯想到:溺水的人巴住浮木時,會死命的抓住!
「我怎麼會忘了你,你是這麼特殊的女孩。」他以肯定的語氣回覆,再抱緊她。
他終於知道去Rose商場那次,她為什麼會說:我好高興,你沒有丟下我自己回去……原來她曾經嘗過被拋棄的滋味。
辛酸的柔情,讓他喉嚨緊縮得說不出話來,只能以手仔細緊密的圈護住她。
海瑞在心中發誓,他會竭盡所能的保護明月,不再讓她孤單無依。
第七章 窒息
思念,
像一條勒在頸上的繩索,
沒想一次,
就緊縮一分,
勒得人像要窒息,
呼吸不到清新的空氣。
地震過後,為了把房屋恢復原狀,海瑞和明月兩人簡直是累翻了。
明月蹲在書房中央,細心的清理地上的碎片,所有海瑞珍藏的雕像、石刻、陶罐,全都毀在這場強震中。
「我被騙了,我還以為它是整顆石頭雕出來的。」明月把碎片舉高,不停的左右玩賞,它原來是擺在書櫃最上層的「奧美克大頭石雕」,外表看起來是石頭的灰色色澤和紋路,然而實際上,卻是陶類材質,經過特殊處理所做出來的仿製品。
「這種特殊材質比石雕珍貴。好可惜,這座雕像仿得很好。」海瑞邊說邊忙著把書本歸位。
她維持原姿勢蹲在地上,手指來回滑過碎片的周緣,眼神愣愣的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想什麼?」海瑞轉頭采問。
「沒什麼。」她搖頭微笑,「你好像很喜歡大頭石雕,家裡和研究室都有。」
「因為我覺得很有趣,我常常摸著這些雕像想像著:西元前兩千年,那些古代的馬雅藝術師,在沒有鐵器的幫助下,到底是如何創作出線條流暢優雅的雕刻作品?真的是太不可思議了。」
「很多人知道你喜歡這類的雕像嗎?」她閒聊似的發問。
「我的朋友大概都知道吧!去年我生日,學校的同事還特地訂做了大、中、小三個尺寸不同的大頭雕像給我。對了,我桌上的紙鎮就是其中一個。」
大頭雕像、碎片、紙鎮、生日禮物……明月突然浮現出奇怪的聯想。
「難怪,我在研究室看到一整本大頭石雕各部位的照片,上面還清楚的標示出比例尺寸。」她起身把落在腳邊的書遞給海瑞,「好可惜,這麼棒的生日禮物都摔壞了,你要不要再訂做一套?」
「聽說當初訂做時,為了確認品質,助理還親自跑到工廠監督取貨。」終於把其中一個書櫃整理好,看看混亂的書房,想要一口氣整理完是不太可能,他宣佈,「今天到此為止,我們先去吃飯。」
「好。」明月跟著往外走,下樓梯前突然問:「海瑞,你的生日在九月是嗎?」
「對呀!」
望著海瑞的背影,明月一步一步的踩著階梯下樓,慢慢的,她的聯想開始有脈
☆☆☆
躺在床上,海瑞了無睡意,只覺心頭煩躁不安。
他決定下樓喝杯酒,也許可以增進睡意。所有傢俱的擺放位置,他再清楚不過,所以也沒開燈就直接進廚房。
情況不對!
自從比利警告過他之後,為了安全,他加裝了保全系統,可是現在設在廚房後門旁的警報器電源燈竟然是熄滅的,這表示警報器根本沒有正常運作。
明月!
他第一個念頭就是明月的安全,轉過身,一道黑影掩上,頸部傳來尖銳的刺痛,全身的力氣瞬間流洩殆盡,眼前的傢俱劇烈的旋轉,腦袋就像被重擊似的昏沉,雙腿撐不住身體的重量,人軟倒地往前撲去。
文弱書生果然不堪一擊!安索得意的收回手上的針筒。
很快的,安索得意的表情凝結。
「這叫『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冷得沒有一絲人氣的泰語從背後傳來,「如果你敢動他一根寒毛,我會割斷你的喉嚨。」安索的頸側抵了一把刀,刀鋒正對頸動脈,證明並非虛言恫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