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回來啦?」
「怎麼現在才回來,人家等那麼久了。」
「阿嫂啊,你兒子回來啦。」聲音陸陸續續隨著人一起下來。
李安寒全身一僵,臉色完全轉白,猛然發現兩手還揪著沈東白,趕緊收手背到身後去,眼光有一刻幾乎想逃,結果還是敵不過那份倔強的脾氣,刻意的昂高下巴,瞪著一雙大大的眼睛望去。
「舅媽,你們在打牌啊?」那微笑和語氣無意中透露著自己的無辜,而事實上他知不知情,也只有他的良心知道。
「等你無聊嘛。」一個看上去不到四十的女人走下來,穿著合身的旗袍,身材、容貌都沒話說,舉止相當優雅,她是孫慈的老婆。
緊接著下來的還有沈東白的表姑、表嬸,表姨媽,也是一群保養到看不出實際年齡的美麗高貴女人,在衣著打扮方面,隨便一個站出來都能被稱為專家。
「知道要回來,那知道怎麼跟我交代嗎?」聲音傳下來,略帶著不悅和威嚴。
李安寒整顆心幾乎揪住,直覺知道這個人就是沈東白的母親,她看見一個穿黑色旗袍的女人走下來,身材維持得相當好,臉上幾乎看不到一條皺紋,姿態從容,氣質高雅……她忽然知道沈東白的眼睛像誰了。
他們母子,很像,只是這個人,更有一股高貴不可侵犯的威嚴……她不自覺緊緊握著拳頭。手心裡淌著汗。這一輩子,她可有這樣的緊張過?
……她看,她還是悄悄溜走——
「這個,就是給你的交代。」沈東白一把抓住這個轉身要逃的膽小鬼,還把人給推到前面來。
李安寒在毫無心理準備之下成為眾人的焦點,包括沈母在內,一共五雙眼睛對著她。
該死的混帳沈東白!天殺的!
「嘻。好俊的孩子。」孫慈老婆維持著美美的站姿,優雅著掩著嘴笑。
「嗯.這臉長得真好。」這表姑長得高,一雙柔媚的眼湊近看。
「天,我喜歡這味道的孩子,又高呢。」這表嬸一雙手這捏捏,那兒碰碰,聲音裡透著一份興奮。
「哦,不錯、不錯。」表姨媽那雙美目幾乎黏了上去,還頻頻點頭。
……她看她不是觀賞植物,比較像被種斤論兩賣的豬肉。她緊緊的蹙眉,玫瑰色唇辦緊抿著……
「你們別嚇著人家了。」
一個原本是威嚴的聲音這時候竟然轉柔,李安寒望上去,那雙神似她熟悉的眼睛正對著她笑,高貴似不可侵犯的感覺不見了,取代的是一份溫柔和藹……
她望著她的手過來,她低下頭,看見一隻手牽起她的。
……好溫暖的手,可是……
「來,別站著說話。」沈母拉著她,兩人坐在同一張沙發裡。
「哎喲,大姐,你這擺明是想獨佔嘛。」孫慈老婆看不過去,也往李安寒旁邊佔一個位於。
「那我坐哪兒呀?」
「真是不公平。」
各自找位置繞著李安寒坐,那個一回來引起騷動的人反而被晾在一旁,沒人搭理。
李安寒目光找著沈東白,好不容易在沙發後面找到他─一該死的他還一臉笑,她都不知道現在這是什麼情況了──
「你叫什麼名字?」沈母那雙慈目正笑望著她。
「……李安寒。」她回過頭來,用中低的嗓音說,聲音有些小。
「安寒啊,你跟我們家東白認識多久啦?」孫慈老婆一雙手搭著她,也是對著她直笑。
她轉過頭,「三、四個月吧。」
「啊,原來瞞我們這麼久了。」表姑媽抱怨的眼光掃向沈東白。
那人還是一臉優閒地笑。
「那麼,這段時間也夠了吧?」
咦?李安寒又轉過頭,見沈母笑著問。……什麼意思?
「這季節正好,我去翻翻黃歷,看這個月有沒有好日子。」表姨媽馬上走開去。
翻好日子?做什麼?李安寒目光跟著走。
「阿嫂啊,那張宴客名單哪去啦?」表姑媽也站起來。
「在樓上櫃子裡。」
賓客名單?李安寒看著表姑媽上樓去,臉上的迷惘更深,忽然臉被扳回來,對上一張認真審視的臉,是舅媽。
"嗯,這皮膚真不錯,上起妝來會迷死人了,我手都癢了呢。」
上妝?李安寒忽然給拉起來,又給轉了一圈,是那位愛格她的表嬸,李安寒一雙眼往下瞪,看那表嬸一雙手往她三圍比畫……
「胸圍小了些,不過沒問題,我會設計保證完美的婚紗。」表嬸亮著一雙神采奕奕的眼神走開去。
……婚——紗?!誰穿?李安寒錯愕的眼光瞪向沈東白,這……是怎麼回事?
啊,別問他,他早說過,他應付不了「柔質美人」,再加上這群美人都恰好是他的長輩,他更招惹不起。他早說過的。沈東白給她一個特別溫暖的微笑,然後眼光就轉開去。
「沈——」李安寒才跨出一腳就給拉回來。
「安寒,我看就後天過去提親沒問題吧?」舅媽正兩手勾著她手臂,一臉柔笑對著她。
「提親?」好陌生的字眼,在什麼地方聽過……李安寒望著舅媽,一臉懵懂,又被拉了一把,轉過去 ……
「你放心,我會把你當親生女兒疼愛,我們婆媳會相處得很好的,必要時候,我還可以教你怎麼對付我兒子。」沈母給她掛了保證。
李安寒望著她怔住!?
呆愣了好半響,她還有些不敢置信的開口,「你……您……看得出來我……」
「什麼?」沈母笑望看她。
是女的。李安寒怔怔瞅著她,還有她們,這些長輩……真第一眼就看出來她是女的?會不會是沈東白說的……她轉過去——
「我說不用怕的吧?」他含笑的眼光凝望她,其實早已經著穿了她的心事。
李安寒望住那雙溫暖的笑眼,一顆心終於撥雲見日——到這一刻,她才終於明白,她先前的不安和慌亂,完全出自於一份懼怕。她擔心,真的是在擔心,如果他的母親看她不順眼怎麼辦?她過去毫不在意外人的眼光,錯誤的稱呼,但她發現她不能忍受被沈東白的母親認錯性別,她害怕,怕得一直想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