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同樣也是收到消息急忙趕至太子府的宰相司馬晃,不顧眾人的攔阻,一股勁地直闖入寢房內。
聆聽著司馬晃的呼聲,玉權緊閉著眼,強迫自己放開素節,沾滿血債的雙手,緩緩撤離她的身上。
下一刻,他站起身來正色地吩咐,「立刻封鎖太子府與宮城,絕不能讓太子妃已死之事傳出半點風聲!」
「是!」接獲指示的司馬晃,一如來時,又再十萬火急地離府。
微弱的敲打聲,在西風與哭聲間悄悄傳來,雖是細微得令人幾乎難以聽見,但獨立在房中的玉權卻仍是聽見了。他旋即回首,兩目定止在一旁的漆櫃上,上前抽出佩劍一劍劈開櫃鎖,打開漆櫃後,自裡頭拖出未遭下手殺害的婢女來。
「是誰殺了太子妃?」一見是跟在素節身邊服侍的婢女,一心只想追根究柢的玉權扯著她的衣襟大喝,「是不是建羽皇帝派人殺她的?殺了素節的刺客現下在哪?」
在他急欲洩恨的目光下,婢女驀地使勁掙脫了他鉗握的雙掌,轉身飛撲至置放在角落用來取暖的火盆旁,飛快地自盆裡取來炭塊將它塞進嘴裡,閉眼猛然用力嚥下。
「你……」來不及阻止她的玉權,趕至她的身旁拉開她沾滿煤灰的兩手,難以相信她競用這法子將自己給弄啞。
身負國命重任、更想成成素節的婢女,忍著喉際劇烈的疼,護著胸口直往角落裡縮。察覺她舉動有異的玉權,眼尖地在她襟前發現了絲絲黑髮,他猛然回首看了素節一眼,接著馬上探出手自婢女的衣襟裡強行取出一束曲發繩緊束著的發,婢女見了,死命地將它護住不肯給他。
玉權怔看了她半晌,突有所悟。
「這是她……」他壓抑的聲調,勉強自口中擠出,「要留給樂浪的?」
無法再出聲的婢女沒有回答他,只是厲瞪著兩眼,悍衛地將那一束髮緊握在胸前。
像是受了甚重難療的創傷般,玉權再次瞧了瞧靜躺在血泊中的素節一眼,不語地用力掉過頭去,黨得胸口緊窒得就快窒息的他,大步奔出寢門直至廊上。
不知哀傷的西風拂過他的面頰,抬首看向廊外的夜空,密雲重重,遍鋪天際。這原是個不該有星辰的夜晚,可在這夜,玉權卻在烏黑的雲朵間,瞧見了一顆在流竄不定的雲隙中,熒熒閃爍著紅艷光芒的裡]裡子,一顆……
血色的妖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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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南國太子刻意封鎖素節死訊,促成這一切的有心者,卻仍是讓這消息渡過了長江傳回長安,爭相走報之下,消息有如野火,迅速傳抵楊國國境內每一處。
「你說什麼?」猛然拍案站起的余丹波,錯愕地瞪向遠自長安送來消息的執金吾。
「稟將軍,長公主素節,日前在南國遭人刺死。」執金吾再次重覆。
戰爭的火苗已經點燃了?
雖說,為了這一日已準備了三年,但當這日真的來臨,仍是覺得措手不及的余丹波,力持鎮定地壓下了心中的訝異,在心緒稍微平定之後,他隨即想起一事。
他不禁忙問:「樂浪知道這事了嗎?」
「回將軍,卑職已派人通報車騎將軍。」
「混賬!」當下怒火中燒的余丹波大聲忿斥,「誰許你對他悅的?」
「卑職……」不待他解釋完,一臉惶色的余丹波早已奔出帳外。
一鼓作氣衝向樂浪宮帳的余丹波,也不管營中多少下屬在看,腳下飛快的步子不敢稍停,怕就怕若晚了一步就將造成無可彌補的遺憾,可當他排開眾多圍繞在樂浪帳前的軍員,自神情不忍的下屬間擠出來到帳前時,卻硬生生地止住腳步,一手緊捉住帳門,張大了眼愕然看向帳內。
搗毀帳中一切擺設與桌物,樂浪跪在一片狼藉中,等待了三年,終於等到了素節死訊的他,感覺自己已碎成千片萬片,面上涕淚縱橫,難以自抑。在他手中,緊緊握著那日聖上迫使他們夫妻生離之時,素節惟一留給他,那張她常拈在手中的鴛鴦繡帕。
他原以為,隨著三年的時光逝去,他定能夠做好這一日來臨的準備,他總是告訴自己,屆時他定能夠承受失去的傷痛,可三年已過,素節留在他心中的印子非但沒被抹去,夫妻情深的烙痕也依舊無法自心版上抹滅,素節離別時的淚眼,更是夜夜出現在他的夢海中呼喚著他……不管是三年前三年後,無論是生離或是死別,他不能,也無法抵抗。
豆大的淚滴,顆顆直落在潔白的繡帕上,像極了一顆顆凋零的心,濡染的淚水濕了帕上素節親繡的鴛鴦。還記得,那年春日,素節與他蹲在駙馬府池畔,一塊看著在春水中雙雙悠遊的鴛鴦,可也是在那一年秋日,他卻永遠失去了欲與他結髮到老的妻子。
梧桐相待老,鴛鴦會雙死……
發自肺腑,痛不欲生的長叫,自帳中一聲聲地傳來,聽在余丹波的耳裡,彷彿都是出自掏心的疼、碎骨的痛。
無力阻止傷痛來襲的余丹波,此時此刻,只能緊咬著牙關,逼迫自己強硬地別過臉,不去看他……
心碎的模樣。
遠在長安城內的齊王府,也籠罩在一片淒迷的秋風之中。
得知素節遭殺害的消息後,三日來一直待在齊王府內的寶親王冉西亭,只能站在玄玉的房外,莫何奈何地守著那間無人能接近的廂房,就連素來不離玄玉身後三步的堂旭,也同被關在外頭無法近主一步,偌大的王府內,頓時只剩風息。
急促的足音打亂了庭中西風瑟瑟的低吟,面色灰敗的冉西亭轉首朝院門處看去,就見離府辦事多日的袁天印正朝此走來,當下眾人的目光隨冉西亭一亮,紛在袁天印走近時往前朝他靠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