歡歡不知道該如何解釋丈夫的決定,但是當天晚上她帶著女兒回到他身邊。
「黑狼」的個性倔強,事實也證明他說得出就做得到。他確實下定決心要漠視莉娜的存在。
但是日子一天天過去,他發現自己越來越難漠視那個可愛的小女孩。
莉娜總是在她哥哥身旁入睡。但是,每天早晨「黑狼」睜開眼睛時,都會發現小女孩擠在他和妻子中間。她總是比他早睡醒,總是在盯著他看。
莉娜不懂他在漠視她的存在。發現她滿心信任地望著他時,「黑狼」都會皺起眉頭。
她會立刻學他皺眉頭。如果她年紀大些,他會認為她竟敢嘲弄他。但她只是個兩歲大的小娃娃。如果她不是白人,他知道他會覺得她亦步亦趨跟著他兒子的行為很有趣,甚至會被她趾高氣揚、走起路來大搖大擺的模樣給逗得發笑。
「黑狼」總是得提醒自己,莉娜在他的心中不存在,然後心情惡劣地轉身離開帳篷。
幾個星期過去,達科他族人都在等酋長召開會議轉喚歡歡。但是,「灰鷹」遲遲沒有採取行動,因為他還在觀察他的女婿能否接納莉娜。
當「黑狼」不讓莉娜跟他兒子在一起時,歡歡知道她不能再坐視不管了。莉娜當然不明白出了什麼事,醒著時大部分的時間都在啼哭。她變得煩躁不安,最後,連飯也不肯吃了。
歡歡走投無路地找她父親,求他解決這個問題。她解釋說在酋長公開承認莉娜以前,族裡的婦女兒童都會繼續傚法「黑狼」對小女孩不理不睬。
「灰鷹」知道女兒說的有道理。他答應當晚就召開大會,接著他去找巫師徵求意見。
巫師似乎跟歡歡一樣擔心莉娜。酋長感到驚訝,因為大家都知道巫師跟「黑狼」一樣仇視白人。
「沒錯,該是召集戰士們的時候了。『黑狼』必須改變對那孩子的態度。」巫師說。
「最好是讓他自己作決定,但是如果他不肯回心轉意,那麼我就要說出異像的全部內容。」
「灰鷹」張口欲言,但被巫師搖頭阻止。巫師走到帳篷的角落,翻出一張鹿皮交給「灰鷹」。
「時機未到前不要解開繩子,也不要看這鹿皮上的畫。」巫師叮嚀。
「畫裡是什麼,『靈力』?」「灰鷹」壓低聲音問。
「大神賜給我的異像。」
「為什麼沒有早點拿給我看?」
「因為我還沒有參透其中的涵義。我曾告訴過你,我看到老鷹在野牛群頭頂上飛,記得嗎?」
「灰鷹」點頭。「記得。」
「我沒有告訴你的是,有些野牛變成往生者的臉孔。歡歡和『白鷹』不在那些死者之中。我當時並不明白,所以不想在心中的謎團解開前告訴你。」
「現在我們兩個都明白他們並沒有死。」「灰鷹」說。
「但異像不只那些而已。起初我以為野牛群意味著我們的狩獵會有豐碩的成果。」
「現在呢?」
巫師再度搖頭。「在『黑狼』重申立場前不要打開這張鹿皮。如果他不肯認那孩子,鹿皮上的畫會使他改變心意。我們不能忤逆神意。」
「如果他決定認那孩子呢?鹿皮上的畫就永遠不為人知嗎?」
「不,大家都得看看這幅畫,但在『黑狼』作出正確的抉擇前不能看。等他作出正確的決定後,畫可以證明他的睿智。」
「灰鷹」點頭。「今晚你必須坐在我旁邊,巫師。」
兩人擁抱後,「灰鷹」帶著鹿皮回到自己的帳篷。他對鹿皮上的畫非常好奇,但強迫自己要有耐性。在今晚的會議前還有許多事要做。準備工作使他暫時忘記鹿皮和鹿皮上畫的可能是什麼。
歡歡在她的帳篷裡踱步,直到所有的戰士都圍坐在酋長的火堆邊。莉娜在她不再與哥哥共用的毯子上斷斷續續地睡著覺。
當酋長派人來帶歡歡去大會上時,她確定莉娜累得不會在天亮前醒來後才留下她。
戰士圍著一個長橢圓形坐在地上,酋長坐在橢圓形的一端。巫師坐在「灰鷹」的左邊,「黑狼」坐在右邊。
歡歡從容不迫地繞過圈子來到父親面前跪下。她迅速敘述了過去這十一個月裡發生的事,極力強調潔思救了「白鷹」一命的事實。
「灰鷹」面無表情地聆聽著。當歡歡敘述完畢時,他嚴肅地點個頭示意她離開。
歡歡在回帳篷的途中遇到「葵花」,她們站在暗處等候著酋長的決定。
歡歡的兒子接著被召喚去陳述他的說法。「白鷹」說完時,走去站在他父親的背後。
突然之間,莉娜出現在她哥哥的旁邊。歡歡看到女兒握住「白鷹」的手。她正要去帶開莉娜時,「葵花」攔住了她。「靜觀其變。」「葵花」勸道。「如果你現在過去打斷會議,戰士們會很生氣。你的兒子會照顧莉娜。」
歡歡覺得「葵花」說的有理,於是按兵不動地留在原地,但眼睛一直盯著兒子,希望有機會使眼色叫他把莉娜帶回他們的帳篷。
「白鷹」全神貫注地聆聽著戰士們激動的發言。他們大部分都支持「黑狼」漠視小女孩的決定,借此表現他們對「黑狼」的忠誠。
酋長在眾人發言完畢後,緩緩地點個頭,然後提議把小女孩交給族裡一個名喚「笑溪」的餓老夫人撫養。「黑狼」立刻搖頭反對。
「歡歡的孩子跟著她會受苦的,」「黑狼」對眾人說。「我不能讓這種事發生。孩子是無辜的。」
「灰鷹」暗自微笑著。「黑狼」反對把孩子交給那個瘋瘋癲癲的老太婆就證明了他確實在乎。
現在的問題只剩下如何使「黑狼」大徹大悟。「灰鷹」知道這並不容易,因為他的女婿固執又高傲。
酋長伸手去拿鹿皮,想現在就解決事端,但巫師搖頭制止。「灰鷹」決定聽巫師的。他把手放在摺疊綁好的鹿皮上,繼續沉思和聆聽眾人不同的意見。